她揪住他的前襟,亟亟将他扯到近在咫尺处,拂了?袖、抻了?腕,忙不迭去探他的鼻息。
男人的吐息微弱得可怜,俨同游丝一般,一扯就能断裂,虽然还?勉强活着?,但?也离死不远了?。
沈莺歌的心猝然沉至最低谷。
先前多么期盼着?他死,但?在今刻,她心中只余一片空茫茫的迷惘。
她软如今可以直接放任他沉入深海,活生生将他溺毙。
是的,她掌握了?最好的时机,对,就是现在,趁着?他失去神识,趁着?他奄奄一息,趁着?命悬一线,她马上可以不着?痕迹地杀了?他,以报前世之血仇。
最好的机会掌舵在沈莺歌的手上,在这关键的一刻,她罕见的犹豫了?,迟疑了?。
心中有?一道严厉的声音盘诘沈莺歌:「你快松开他,让他沉没,让他溺毙啊!这么婆婆妈妈,难不成是心软了??就因为你当了?谢少夫人,所?以他上辈子?对你做过的那些恶事,你都可以一笔勾销?」
不,当然不可能一笔勾销。
她也绝非心软之徒。
沈莺歌眼神由明转暗, ? 松开了?谢瓒,放任他的身体不断下沉,海水逐渐淹没了?他的肩膊,脖颈,最后是那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容。
夜将尽,天将明,暴雨歇止,黎明时分?的万丈霞光从东方的火烧云渗透而出,髹染在了?海面之上,海水的颜色从原先的灰黑转成了?藏蓝。
沈莺歌竭力克制住自己再往后看,果断背过身去,朝前潜游了?几丈的距离,须臾,头顶前方适时响起了?一道吊儿郎当的笑声:“沈姑娘,要搭个便船么?”
抬眼望去,竟是鹰扬。
他身披斗笠,披着?宽松的蓑衣,叠着?长腿,慵懒地靠坐在一叶扁舟上。
这一叶扁舟对沈莺歌而言,还?真是一场及时雨。
爬上了?船后,鹰扬头一眼就看到了?沈莺歌受伤的右胳膊,眉心隐隐蹙起,一手搁下船棹,一手朝着?她伸了?过去,凝声道:“伸过来,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