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安双眸一亮。
忽然就有许多话想说,她下意识张唇,还未开口,却被什么难住了,又是一顿。
宫宴之上,四面嘈杂……陆念安不知道能不能叙旧,也不知道该唤眼前这位郎君为沈大夫,还是周公子。
犹豫的瞬间,萦绕在耳畔悠扬琴声中,多出鼓点的声音。
她偏头去看,见露台之上,捧琵琶的舞女随着鼓点摆动,裸露在外的细腰窈窕晶莹,在光下闪着湿漉的光泽。
今日这曲舞唤作飞天,西域所传,舞姬身着胡人所制的衣裙,双臂搭披巾,宝石配间色裙,更要在全身抹一种晶莹的香油。
对陆念安来说,这已是极好看了。
她却不知,这胡人所舞,从上层往下俯视,那才是真正的光景。
此时舫中三楼,身处于高处的静安候正痴痴欣赏着,见露台上舞姬们身姿窈窕,披巾散开,又嗅到若隐若现的香气涌动。
他抬起小几上的酒杯,感叹:“今日这胡人所舞,果真同寻常的乐舞大相径庭。”
前朝巧匠为天子所造的画舫,像梯田一般层层递进,身处于最高处的舫中时,不仅能整片江岸都尽收眼底,连舫下两层的露台光景也能一眼看透。
所以欣赏这飞天舞最好的位置,是在三楼。
说话间,有人也跟着附和道:“舞姿实在优美……”
静安候仍旧痴笑着,好心情地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状,站在他身后的侍女捧起酒壶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湛满酒。
今日夜宴,选在舫中最高处,能在此处同天子一起赏舞之人,皆是她招惹不起的人物。于是侍女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生怕招惹了谁得不快。
酒水缓缓流入杯中,刚及一半之时,有人闯入宴中。
来人是静安候手下的亲卫,立刻跪于地上,还未开口,静安候却恼了:“没看见本王正赏着舞吗?”
“候,侯爷,”那人跪地不起:“是底下的人冲撞了周公子。”
今日舫间,负责秩序的多数都是静安候手下亲卫。
闻言,静安候神色一顿。
不说这位可是新晋探花郎,那还是周家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小儿,当今皇后的堂弟。
二十多年前,周家舅公老来得子,却突生变故,于次年春去寺中礼佛时,将孩子给弄丢了。发生了这等子变故,实在是令人惋惜,周舅公没几年便也疯了。
现下好不容易才将人寻回,若是在他手下出了事……
“底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没等静安候说话,坐在主位的天子挥挥手。
手中酒杯便噼里啪啦地砸下去,一下子磕在那人额上,杯中液体也跟着洒出来。
那人纹丝未动,不断磕头求饶着:“皇上恕罪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