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走,却发现浑身不能动弹,被一群人推搡着上前,砰的一下撞到桌角,热腾腾的菜汤泼到新买的碎花裙子上。

“奶奶……”我努力张开嘴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像一块沉默而僵硬的石雕像。

“你大点声!大点声啊!”舅妈声嘶力竭地朝我大喊,“你奶奶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的,可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赶来的医护人员迅速而冷静地把外婆抬上担架,急救车红蓝闪烁的灯光迅速远去。

我在马路边站了许久,直到看热闹的食客全散了,一切又恢复正常。

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在身上。

原来是下雨了。

我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还有点热。

第90章 90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这个点楼下门诊的人特别多,最近换季许多人患伤风感冒,生病的酸苦味从他们的身体里弥散到空气中,和刺鼻的消毒水味药味撞在一起。

坐电梯上到抢救室那层楼,周围倏地安静下来。

舅舅和舅妈两个人焦急不安地在原地徘徊,我走到他们身边,舅妈似乎没看到旁边多了个人,“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她双手和嘴唇发抖不停祈祷。

“家属可以去旁边坐着等。”

舅舅急忙去问出来的护士姐姐外婆怎么样了,护士摇头没说话,让他耐心等待,话音未落又快步跑开去忙了。

我在原地站到双腿僵硬,迈一小步都格外困难。

抢救室的灯灭了。

舅妈看到外婆完好无损地被推出来,戴着呼吸机,全身插满各种管子,好在脸上有了一丝微弱的活人血色,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腿一软,要不是旁边的舅舅及时接住,恐怕要瘫倒在地上,她跌跌撞撞地拽住医生的袖子,差点没给他们跪下感谢。

我站在重症观察室的门口,看不到里面的人,脑袋里医生交代那几个词反复盘旋脑出血、重症危险期、瘫痪风险、语言功能丧失……

“这现在要怎么办是好?”舅妈搂着肩膀,背靠医院的石灰墙,医院嗖嗖的冷气从脚底窜上来,人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杨骏,都怪你,妈要喝酒我在那劝,你顺着她,现在好了,喝出事了,还好人救过来了,这要是一口气没上来,你……”

舅舅拨弄手里的打火机,然后叼了根烟出去了,舅妈跟着也出去了。

“咱俩后天都得上班,想办法请假吧,不然没人照顾妈。”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四周只剩我一个人了。

洗了脸,迎面碰见打石膏的瘸腿阿姨。

我顺着她低头看过来的视线,发现自己的裙子上的酱油色的汤水污渍,一大块,已经干透了,硬硬的,泛出馊饭菜的酸味。

“回去吧。”

舅妈的声音像某种要从痛苦里暂时赦免我的信号,不过,我并没有被赦免的劫后余生感,枷锁仍旧牢牢地套在脖子上。

“你不回去吗?”我问她。

“不了,我俩就在这医院里睡一晚,守着你外婆,回去我不放心啊,一晚上呢,要有什么事,我跟你舅赶不过来,耽误了。”

“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手上有钱的吧?”

我点头。

按下了一楼的电梯,跟着人群走出去却走进了幽深的走廊,原来是下错了楼层。

裙子上的汤汁重得像石头,整个人都被牵扯着弓腰驼背,几乎要下坠着跌到地面。

电子时钟上鲜红的数字跳动。

“滴滴。”

晚上十一点了。

背包里的手机连续嗡嗡振动,我坐在医院的花坛上,把喻舟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