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那碗汤药起了作用,接近天明?时,谢琅终于退了热,并睁开一双幽黑瞳孔,于冷汗淋漓间醒了过来。
梦中前世景象历历在目,从未有过的清晰。
以至于谢琅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上一世,背他救他出昭狱的分明?是苏文卿,可那些破碎的前尘碎片里,为何会出现那样一道全然?陌生的低哑声音。
难道除了苏文卿,当时他们逃亡路上还有第三个人么。
不可能。
那时他虽双目失明?,手骨脚骨皆断,与废人无人,而?双耳是能正常听?声的。若有第三人气息,他不可能捕捉不到。再说,若真能第三人帮忙,苏文卿一个文弱书生也不至于摔倒那么多次,一个人背着?他踽踽前行?。
那种情况下,谢氏谋逆案已经板上钉钉,再无翻案可能,除了苏文卿这?个二叔亲手养大、与谢氏关系匪浅的人,谁又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助他逃亡。
可那一声“谢琅,该吃药了。”又是那般清晰可闻。
“谢唯慎,该吃药了。”
另一道清若流泉的声音犹在耳畔,如惊雷劈开迷雾,昏迷时的记忆灌回?脑海,谢琅接近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成一线,咬牙撑起身,下意识四下搜寻,却没有看到那道最想看到的身影,因为牵动?伤处,手攥着?床沿,剧烈喘息着?,冷汗如雨滚落。
这?一瞬,神识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唯慎!”
崔灏坐在床边,忙把人按住,道:“御医说了,你伤势太重,眼下只?能躺着?,不可乱动?。”
谢琅问:“他呢?”
即使昏迷中,他也不可能记错。
他分明?喂他吃药了,还替他擦了汗。
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梦中颠倒错乱,产生幻觉。
崔灏自?然?立刻明?白过来谢琅是在找谁,心中不免有些不悦,道:“他心里若真有你,根本不必你找,自?会在这?里陪着?你,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犯糊涂么?听?话,躺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琅缓了缓神,面孔冷漠道:“他如何,我心里有数,不需二叔提点。”
崔灏不愿在此时因为这?事与他起冲突,缓了神色,不是滋味道:“你想见他,我让李崖给你叫去便是,先躺下。”
“不用了。”
谢琅道:“有劳二叔在此守着?侄儿了,侄儿已无大碍,二叔先回?去休息吧。”
孟祥也在一旁道:“世子说得是,二爷昨夜一夜未眠,万一熬坏了身子骨,就是属下们的不是了,不若属下先送二爷回?行?辕休息吧。”
“不用了,我自?己骑马回?去。”
“倒是你们,好好守着?他,切不可大意马虎了。等?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嘱咐完,崔灏就起身离开了,雍临立在外头,有心想留下来,可到底畏惧谢琅威势,默默磕了个头,便跟着?崔灏一道出府了。
到了府外头,崔灏忍不住骂道:“你也是个窝囊脾气,他赶你走,你就不会脸皮厚点,多求求他?”
雍临道:“世子的脾气,二爷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敢违逆。”
崔灏叹口气。
“是啊,别说你,如今就是我,在他跟前说话也得顾忌一二。”
“好好一个人,也不知怎么就被那卫三迷了心窍,连喝药,也只?有那卫三亲手喂的才肯喝,文卿都不行?。我真是不明?白,论脾气论秉性,文卿哪一点比不上那卫三。”
“罢了,你说得也有道理?,他如今还因为之?前的事生着?芥蒂,你也不在他跟前晃悠也好,免得又惹他生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