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方走到床边,垂目盯着床上?躺着的人片刻,端起一边药碗,舀了一勺药,送到谢琅唇边,轻声道:“谢唯慎,该喝药了。”
谢琅如置冰火两重天。
重生以来,他还从未体味过?这样的痛。
大约是身体上?的痛楚太过?厉害,他竟又梦到了前世。
阴冷不见天日的昭狱里,一遍遍酷刑加身,犹如怪兽般的刑具,张着血盆大口,将他手骨、腿骨、脚骨一点点夹断,最长的一次,他整整三天三夜都没能合眼。那是他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在昭狱里整整受了三个月的酷刑,周身上?下,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骨头?,完好的皮肉,因为受刑太重,反复高?热,到后来眼睛也被?烧坏,无法?视物。
要不是心中?牵挂着父亲、母亲、大哥,尚有一股意气和不甘撑着,很可能早就和其他身体羸弱的谢氏族人一般,死在了狱中?。
多么可笑,把?“忠君爱国”四字当成毕生信仰,面对北梁王一次又一次重利拉拢都毫不动心的父亲,竟被?怀疑一颗忠心。谢氏若真有反心,大渊北境防线第二日便能全面崩溃,哪里还轮得到那些?鼠辈一个个坐在公堂上?狗叫。
他躺在昭狱湿冷的地砖上?,日复一日,在冰与火之间苦苦煎熬,他知道,他此生再也提不起刀,拉不开弓,射不出箭,他彻底成了一个废人,每日伴随他的,只有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断骨之痛。
他以为他就要如同一条狗一样狼狈死去,直到那一日,一双手将他费力?拖起,背着他,一步步艰难走出昭狱的大门。
“你……是谁?”
他在黑暗中?问?。
无人回答,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和迟滞凌乱的脚步。
他能感受到,背着他的,是一副十分清瘦羸弱的筋骨。
他伤势太重,意识清醒了没多久,就昏死过?去,等醒来时,双膝依旧拖着地面,身体依旧压在那羸弱的肩背上?,在黑暗中?,被?拖着往前走。
他们大约已经走了很久,因背着他的人,气力?似乎已经耗尽,走一段,就要摔倒一次,可对方依旧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拖起他,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