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侍郎自知有错,又自饮谢罪:“贵妃娘娘来了,方才臣们在玩飞花令,以湖为题,答不出者便罚一杯,陛下年纪尚轻,却文采斐然,其实没喝多少,只实在不善饮酒。”

谢少卿也笑了笑,“如今滴酒未沾的,也只有苏大人了。”

江蛮音这才转移视线。

不且露声色的,往他腰侧看了一眼,他今天一身玄红盘领袍,衣袖宽大,恍惚也没什么异样。

江蛮音向宫女要了热水沏茶,分给众人,茶汤晶莹碧绿,祁衡浅靠着她,低头蹙眉,一口口喝尽了。

她笑道:“苏尚书今日不当值,怎么也在这里。”

苏临砚还没开口,崔侍郎就先揶揄道:“说不定是借着地,躲某个小娘子呢……”

江蛮音心中一跳,却也稳稳将茶杯放下,又添一盏,喂给祁衡。

崔侍郎喝多了,便不太顾忌:“礼部的女儿,不知哪听了苏尚说媒的消息,闹了个无法无天……”

看着手上的青口茶盏,苏临砚终于抬了眉,他未饮酒,神色端清,一派宁静。

“苏某无心此事,亦没见过那位姑娘。”

谢少卿也笑:“你这人一向守礼。”

崔侍郎摇摇头,压低声音:“我看,就是那位弄的,谁不知道礼部和监察院走得近……”

这话一说就自觉失言,贵妃娘娘和监察院,关系也不浅。

说着,他拿酒盏往身上一泼,行了个大礼,“哎呀,殿前失仪,微臣要去换衣,先行告退了。”

谢少卿拱手,也陪他一道走了。

春风从湖面拂过来,微凉,树上的枝叶也轻轻晃动,摇了一地暗影。

江蛮音想叫宫女一起把祁衡送回去,可苏临砚还没走,还在饮茶,她便也不好抬头,更不好开口了。

于是就一起看着湖光,谁都没说话。

喝完了茶,苏临砚开始剥菱角。

六月的水生之物,现在还不是时节,又不易放存,便显得很稀罕。苏临砚指骨轻推出雪白细腻的菱肉,一一放在干净的盘子上。

江蛮音想等他吃完再走。

没想到,苏临砚剥完最后一个菱角,却将碟子轻轻一推,就离她手指两寸不到的位置。

江蛮音愣住了。

她嘴唇欲张,又不知说什么,只听苏临砚声音自然:“娘娘午膳未进,吃两口垫一下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没有看她。

江蛮音沉默着,小口小口吃掉了。菱角鲜嫩清甜,脆而不腻,她水乡出生,没粮食的时候就常吃这个。

吃完后,江蛮音无事可做,又去给祁衡喂醒酒茶。

祁衡半醉,一直在被灌水,直到一点都喝不下去了,晕乎乎道:“姊姊……别喂了,要吐……”

江蛮音连忙扶他站起来,为他拍背,祁衡干呕两声,推开她的手臂跑到树根前,宫女太监乌泱泱围过去。

只余他们二人,江蛮音皱着眉,这时候才道:“怎灌他这么多酒。”

苏临砚听她的语气,沉默了会儿才解释:“陛下只喝了三杯。”

祁衡滴酒不沾,以后更是不能喝了。

江蛮音踮脚,仰起脖子,看那人群中的少年身影。

苏临砚也起身,目光却落在她雪色交领的地方,那露出一点肌肤,隐约覆了细细红痕。

祁衡这几日,都宿在书房。

监察院左使,也跟他争锋相对,追着刑部不放,日日夜夜忙碌紧盯,根本没空入宫。

是不止左使一个吗。

还有谁呢,还能是谁呢。

苏临砚觉得心中有一口难以疏通的怒气,甚至让腹间快要痊愈的伤口,都隐隐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