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幽光往上看,淬若冰棱的一张脸,虽白得有些不正常,可不就是薛止。

长发及背,应是刚沐浴,湿得要滴墨,眼睫又长而绸,那细刷子的影投下来,阴了大半张脸。

他不慌不忙走过来,推门而入,也没看她一眼,把那碗汤药放桌上,只道:“娘娘怎不再睡会儿,天都没亮呢。”

江蛮音都要气死了:“薛止!”

“咱家在呢。”

她围着薛止转,字字讥笑气恼:“你们监察院是这样管教的,随便来个人都能喂我药,你这掌印和都督还要不要当。”

薛止瞧她披头散发乱转,被逗乐了:“也不随便,监察左使的那把烧琅刀,只剥五品往上官员的皮。”

“薛止!”江蛮音烦他这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娘娘别气了……”

薛止把腰间擎的刀放桌上,指骨微弯,叩叩:“左使还在雪地跪着,你下去给他来一刀,别把人弄坏了就行,咱家也不拦着。”

江蛮音抽起刀,那钢刀又细又长,鞘身刻白玉螭,是无角之龙,比他身上的蟒袍还要显贵。

“呵……”江蛮音轻轻吐了声笑,把那刀扔回薛止怀里,她坐在另一边,看着薛止手边的那碗浓黑汤药,“本宫来这一趟,不是为了让你和你那下属羞辱的。”

薛止还是那样子,抬起薄眼皮,懒懒把眼眨一眨,“娘娘不必在臣这辱没自个儿。”

他从织花地毯那堆的金银锦绣翻找,指尖拨弄着,抽出那道杭缎折子,随意丢在桌上:“小皇帝现在批不出折子,还要让你劳心忉忉,咱家看着也心疼啊。”

估摸是昏在地上时蹭掉的,不过被他早看到也方便,江蛮音便直言道:“三尚要推动变法,你的人拦什么拦。”

薛止没闲着,他剪着灯花,肤色白净得甚至有些苍青,长长的睫毛交织,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懒。连傤膇薪錆联係輑???④六浏二?肆靈

江蛮音便认为他是刻意用这种怠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更加气急。

她想不明白,觉得心中堵得慌:“你到底有何所缺,权柄握手,坐拥金玉满堂,既获巨利,为何还要纵容手下害国殃民,涸辙之鲋的道理你不懂吗。”

薛止懒洋洋的回话:“哎呀,咱家人在监察院,又管不了前朝的事儿。”

“你装什么呢,你本就什么都不在乎,你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只是一个官印,你扣上去,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薛止把灯花剪亮,光一下笼着,照透了屋内的人,他还是干净利落的样子,可江蛮音长发松散,面上还有未褪的潮红。

他看着她的脸,觉得她真是精神极了,突然问:“娘娘,昨夜都不累的吗?”

江蛮音滔滔的嘴瞬间顿住,她都想不通薛止怎么敢问的,脸憋得通红。

好几息才通了气儿,她咬牙笑出来,对准薛止,是一张红润,且言笑晏晏的脸:“那小倌死得可惜,叫阿玉是吧,本宫从未这么满意过。”

“娘娘喜欢就好””

她顺带把那碗药一股脑喂进肚里,薛止没想到她会喝,眼皮一跳。

又听江蛮音道:“不过,你竟敢让他弄进去……这是避子药吧。”

薛止一字一句跟着她念道:“臣,让他弄进去?”

这声音凉得紧,面色又冷冽入骨,架着沁冷的危险气息。

江蛮音没懂他什么意思。

薛止过会儿才看着她,若有若无地笑了:“娘娘放心,怀不上的。”

江蛮音看着他的眼睛,是真的感觉到了羞辱和恶心。

她有点想吐。

薛止的眼睛很淡,是那种烟青的茶色,像薄雾,初晨的清日,或者说江南的烟雨,在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