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江蛮音突然贴近他的侧脸,二人距离不过咫尺,眼前的耳朵像一弯薄白新月,江蛮音双眼怔怔,透过他不知道像在看谁。

她问:“薛止,为什么不叫。”

她喊了薛止。

“原来娘娘还未烧糊涂……”薛止音色阴渗渗的,凉井一样沉,“那你往咱家下面摸,要干什么。”

江蛮音许久没应,她越过薛止的脸,去看窗沿,那暮光透着股赭橙色,已是傍晚。

连带着身上的温度都逐渐冷却。

她眼神清明不少,心里觉得很是无趣:“你摸得本宫,我却不能碰你,掌印真没意思。”

薛止站起身,掸衣衫上不存在的灰,慢悠悠讥讽:“我倒是不怕,不过若是让娘娘瞧见了腌臜,吐得满屋子都是,岂非不妙。”

却不料江蛮音听后,倒在地上呵呵笑,她凌乱成一团,抱胸而坐,她看自己身上沾的,不是香料就是水,眼泪和这些东西混在一起,真脏。

她伸进裙子,把那个裹满水液的翡翠珠串拽出来,砸在薛止前面,圆珠冷硬,竟是没碎,只响得清脆叮铛。

“你我之间,还真分不清到底谁更腌臜。”

薛止推门的步子顿住,影子斜长。他原是要走,却不知为何,低头捡过了那砸在前方的珠串。

出了屋,风吹雪落,头顶的宫灯红穗也摇摇曳曳,那细长的影子落在人脸上,光怪陆离的,辨不清房下人的表情。

夜间,一位素衣女官提灯而来,带了都察院的牌子,是他们派来的医女。

江蛮音躺在床侧让她诊治,正要问她情况如何时,才发现这医女是个哑巴,不能言语。

医女将药方写于纸上,一长串药材名,还有句标记的注解。

忧思过虑。

浓药其苦无比,医女从药箱拿出的梨白糖块,她服了两粒,都没压下去那股怪味儿。

江蛮音知道自己忧什么,却不敢深想自己在思念什么。

她夜里点灯,衣裳单薄,伏在地上翻找白天散落在地的书册。等找到了,又仔细清理纸页上的水渍,才如释重负似的,放在枕下。

她这几日都,夜不能寐。

在念什么

念着初雪那夜的青衣修影,他身上被遮掩的檀香,她念着那张脸,在回忆里因为那天的相见而明晰的脸。

日思所念,都是故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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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 0013 13.新面孔

薛止在宫外有个宅子,离监察院不远,是先帝赐的一座豪邸。可他独身一人,宅屋异常冷清,平日也就歇在镇抚司里。

倒不是怕寂寞,那狱昭夜夜有人受刑凄叫,声势之浩大,可比别处热闹多了,听着也赏心悦耳。

他手下的锦衣番子凑在一块,还会设局开赌,押哪个官犯叫得最大声。也有交不出钱,贡不出证据被刑罚熬死的,这庄家设局的银子,就都收在了左使的腰包。

大都是无家可归,无后路之人,赌便赌了,后果自负,薛止只会当没看见。

更何况,这才算什么。

应天府如今就是那摇摇欲坠的锦绣高堆儿,穿金戴银的,一汪肥油,其实已经从外腐到内,哪都烂透了。

前几月去北上查的徭役之案,账本子还在柜子里摊着呢,一撇一捺,都是贵族豪绅刮的民脂民膏。

可这跟他有何关系。

宗室、勋戚、仕宦、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