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说不准。”薛止瞧着他,冷冷道,“苏大人可太看轻陛下在她心中的分量。”

苏临砚看了他半晌,终道:“你如此利用她的牵挂……”

这种自上而下的评判,自然将江蛮音拉入自己范畴之内的语气,突然让薛止觉得可笑,他的痛怒与痴,早已被江蛮音完全拉扯。

薛止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回不到原先平静无波的样子。

那么谁都不该平静淡漠。

特别是眼前的苏临砚,更不该如此平静。

薛止问:“季长风回京借兵一事,应该是假的吧。”

苏临砚点头:“果然瞒不过掌印。”

薛止心下了然:“借兵是假,查兵是真,乡武侯与你,一里一外,确实可以和京营抗衡,怪不得,你如此无所顾忌。”

“原是找到了对付咱家的办法,后路坦途。”

薛止啧了一声:“苏大人,你说你和你那世族里应外合,算不算是结党营私。”

苏临砚笑了笑,“应该是算的,可掌印大人,并不能拿此罪挟我。”

他又重新将地上的刀捡起。

此刀坚硬无比,经过千锤百炼,身上也未留一丝瑕疵,又沉又亮,像细月里加了冷银。苏临砚将刀,扔回薛止怀里。

他道:“你实在太低看我。”

“诚然,掌印大人孤身一人,兵权、人脉,样样俱全,都是自己争来的,实在厉害。”

苏临砚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可你忘了我是谁,是临安苏氏,是乡武侯之后,是首辅子弟。你有的兵权,我有,你没有的内阁之坐,我亦有。”

薛止看着他,只余冷嘲热讽:“我还当苏大人是什么清贵子弟,原不过也是承家族之盛的普通人。”

“所以。”苏临砚坚定看向他,“我不许你再逼迫她。”

薛止终于收起了笑。

他一步步,向苏临砚慢慢走近,每一步都慢条斯理,脚步声极轻,眉梢尽是冰霜,是病态的苍白和冰冷。

薛止靠在苏临砚肩旁,侧身在他耳边,离得太近,闻到一股明冽细弱的檀香,“苏临砚,最先可是她来求我的。”

“从开始到现在,只至以后将来,都是江蛮音求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在咱家这儿指点江山。”

“你以为自己得了乡武侯的助力,得了首辅的提携,就能和我对抗?”薛止轻慢的嘶嘶冷笑,“你的前提都是,咱家是个正常人,可以受到胁迫。”

薛止道:“可我若不受威胁呢?”

“我管他什么大厦将倾,管他什么江山覆灭,我就是个疯子,我恣意妄为,那你又拿什么威胁我?”

苏临砚差点被他阴冷的语气说动。

他慢慢闭上眼,感受他每一个字的语调,缓慢,寻常而又冷静,然而就是这般的咬牙轻慢,却愈有一种,不同寻常,不冷静。

苏临砚眼皮一跳,勾起唇,轻笑着问他:“掌印当真么?”

薛止平静看着他。

对视几息,苏临砚笑道:“我差点真的信了掌印的说辞。”

薛止突然,更近的,在他身旁一顿。

紧接着,面色猛然阴沉,压住呼吸的颤抖,“苏临砚……”

他一拳砸向苏临砚的脸,发了狠,直锤额角。

苏临砚还未反应,生挨一拳,倒入丛中,他似觉不可思议,正欲开口,忽又被砸了一拳,硬生生承下,额角流出鲜血。

薛止满脑子都是,他身上的熏香味。

这种檀香,为何之前没在乎过。

因为他当时觉得,檀香并非是独特的味道,而苏临砚,也并非是什么独特的人。

对他来说确实不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