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这纸糊的笑脸壳子当着曼宁的面就碎了,一秒也不敢多留,飞身爬下哨塔,一跃落地,朝着天台门一溜小跑而去,每一步都不疾不徐,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其实……没必要说的。
那些敲打的话。
就算曼宁哄骗他,假意接受了他的告白,说愿意和他交往,难道他就会信以为真吗?桥梁与天堑是信息素的一体两面,连他的求偶信息素都闻不到,曼宁又怎么可能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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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兰顿一把推门进了楼梯间,却没有下去内心一团杂乱,还没攒够力气去应付胶胶扰扰的日常社交。
他躲入了角落的阴影中。
楼道黑暗,空气久未流通,沉闷得紧。呼吸声在其间放大了数倍,萦绕回耳畔,每一丝颤抖听着都格外清晰。
他疲倦地捂住了脸。
太滑稽了。
今晚,他上哨塔堵曼宁的每一个目的其实都达成了:误解一扫而空,最早下周,他就可以告别文森特,跟着曼宁练习缴枪了还误打误撞地告了白。
如果没有撞破那一层信息素绝缘的窗户纸,这应该是一个完美无憾的夜晚。
原本,他就不指望告白能成功。
以曼宁的性格,难道会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当场点头,从此忘却师生伦理,带着诱人的雪松香扑入他的怀抱,热情求宠,将哨塔变作一处幽会的秘所么?
不会的。
那就不是他爱慕的曼宁了。
他爱慕的,是一头尽情戏耍狮群的豹子,灵动,自我,掌控一切。曼宁跃于空中的姿态,轻盈得如同一片飞羽,可一旦被他击中,那种点到为止又带有警示性的疼痛感,会让人强烈地感到威胁。
也强烈地被吸引。
越是难以企及,奋力追赶也未必能拉近分毫,裴兰顿就越想追逐。
他幻想着某一天,二年级,或者三年级,自己的捕猎技巧日益精进,终于长成了一头足够强大的狮子,疾速逼近曼宁,闪电出击,野蛮地将他扑在身下。虎牙咬穿后颈,不顾他的挣扎哀鸣,逼他跪地趴伏,入侵到最深处,一轮又一轮,直到他流露出Omega糜烂不堪的那一面,血管里淌满了Alpha信息素,喘息微弱,再也无力逃脱。
一想到那个画面,裴兰顿就热血沸腾。
可是……
如果他们生理上绝缘呢?
那么,这场追逐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没有人能在明知被剥夺了资格的情况下,还支撑得住高昂的斗志不溃散。
他宁可今晚没有来。
如果不是他过于偏执,非要扛着冷板凳讨一个解释,也就不会刚逃出黑箱,就落入了更加暗无天日的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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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曼宁还孤身一人站在哨塔上。
指尖一片冰凉,微微发颤,忽而握紧了栏杆,似是压抑着某种恐慌的情绪。
裴兰顿今晚的告白是一粒掷入湖心的石子。石子一眨眼就沉了底,杳无踪迹,激起的涟漪却无止境地扩散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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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茫茫的夜空中,一枚发光红十字格外鲜亮刺目。
它矗立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顶部。
圣希维尔医学部。
曼宁看着它,飞快从衣兜里掏出通讯器,打开了联系人列表。第一行是个带有星标的号码,由一枚虚拟图钉置顶。
他的紧急联络人。
在这个世界上,曼宁可以托付秘密的人不算太多。
拨出电话后,仅仅一声嘟鸣,对面就接了起来:“艾瑟?怎么这么晚找我?”
“教授,你还在医院吗?”
说话时,曼宁摘下了扣在腰际的鞭子,紧握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