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宽敞, 坐了一对璧人。
天渐渐暖和, 盈袖穿了身桃粉色银线绣蝴蝶的小夹袄, 下身穿鹅黄洒金拖泥裙。国公夫人寿宴,她并不想喧宾夺主, 也不想在各家贵妇小姐跟前出风头,只化了个薄妆,髻边斜簪了支垂珠步摇。
扭头看向陈南淮, 他还是老样子,锦袍玉冠,手里拿着把折扇, 斯文时像个饱读诗书的儒生,不笑时冷冷的,又有点高门公子距离感。
盈袖身子靠在车壁上,看着街面上往来的人发呆。
这几日,陈南淮很忙,一面指挥着青枝、海月她们收拾去曹县的行李,一面事无巨细地照顾她,见她吃不下东西,一遍遍地哄,甚至背着人还红了眼。
装。
盈袖撇撇嘴,手附上仍平坦的小腹,又是一阵愁思。
今儿见了那个左良傅,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和他说上话。
“想什么呢。”
陈南淮冷不丁问了句,笑着凑过去,握住盈袖发凉的小手。
“没什么。”
盈袖耳朵微烫,抿了下唇,轻声道:“就是有点紧张。”
“有我呢,你怕什么。再说了,李良玉今儿全程跟在你身后提点着,总不会叫你出错。”
陈南淮宠溺一笑,轻拍了下女人的手背,道:“你如今有了孕,我也舍不得让你费心思和那些妇人交际应承,过去给夫人磕个头,咱就走,外头的东西不干净,谁知道国公府里的那些厨子做饭前洗过手没,千万别乱吃乱喝。”
“知道了。”
盈袖不耐烦地点点头,他的少爷毛病多,最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极爱干净,定期检查厨娘的手指甲,肉只吃当天宰的,衣裳一定要熏的,身上也要佩戴香囊的,自打她有孕后,他的确粗糙不少,譬如香料一项就省了,下人们简直高兴得要阿弥陀佛了,可他把心思全集中在她身上,吃食穿衣都得他过目,跟个婆子似得。
“别不高兴,我是为了你好。”
陈南淮笑笑,道:“给你说个高兴的事,咱傍晚去曹县。”
“傍晚?不是后天走么。”盈袖愕然。
“我让赵嬷嬷查了下黄历本子,今儿宜出行。”
陈南淮不急不缓地说出这句话,其实是他心里不踏实,感觉要出事。
“成。”
盈袖点头微笑,她巴不得赶紧去曹县找哥嫂。
“有个事我给你说一下。”
陈南淮摩挲着盈袖的手,笑道:“咱们先去一趟龙虎驿,我在那儿有宗买卖要处理,待个几天再动身去曹县,你看如何?”
盈袖心里一咯噔,怎么忽然变道了?
她没将疑惑表现在脸上,淡淡一笑:“我都听你的。”
正闲谈间,马车停了。
李良玉温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爷,奶奶,国公府到了。
盈袖紧跟着陈南淮下车。
抬头看去,国公府果然又是一番气象,匾额是先帝亲笔御题,外头停了许多华贵马车,衣着华美的贵人们相互攀谈。
她跟着陈南淮走进去,行过曲折回廊,穿过羊肠小径。
国公府虽不比陈家那样豪奢富丽,但开阔宏伟,仆僮们进退有度,侍从们英武不凡,四处挂着红结,彰显着喜庆。
“别紧张。”
陈南淮低头,看着娇美的妻子,笑道:“待会儿去‘木兰堂’,你就叫夫人婶婶,她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会待你好。”
“嗯。”
盈袖莞尔,轻拽了下陈南淮的袖子,笑着问:
“夫人住在木兰堂,倒叫我想起代父从军的花木兰,谢家又是世代行伍,想来国公夫人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