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精密,严谨,打开监控的开关等着某种非人生物过来。那种期许又紧张的心情,仿佛在进行一场电子祭祀。

白翎把那件黑色睡袍挂在了衣架上,又抱住了衣架。他抬起头,与摄像头对视一眼。

我的舞伴不在这儿,我用衣架子跳庆祝舞。

用镜头做你的眼睛,用风吹鼓起的袍子做你的躯体。我想与你分享胜利的喜悦,你在场与否,都不重要。

爱会赋予人形体。

在逸散的代码指令碎片里,一道数据侵入进来,对这间屋子的电子设备进行了逐行刷新。

它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从天花板自上而下的视角,能看见浅白色的发旋,它的宝贝从床边转到了门口,又从桌边转到窗前,混乱且轻快的脚步,踩遍每一块地板。

胜利的鹰,他的羽毛在夜色里发光。

它不禁想象,早前的早前,在前世的漫长军旅时光里,那位生活时常磕磕绊绊的白司令,会不会也有这样偶尔放松的时刻。

但它不得而知。

实际上,它前世的记忆有限,一年来只断断续续想起一些碎片,几乎凑不成片段,这或许是一种后遗症。

可它执着地回想:我应该听过他的名号,那位“白司令”……我缠绵病榻时,一定听过他的声讯。

在哪里呢……

与此同时,观察室的水下浮动起令人不安的动静。

深夜里值班的小医生脑袋一点一点地瞌睡,时不时半睁开眼睛,昏昏欲睡地瞄一眼屏幕。

光标闪动了下。

“嗯?”小医生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得了飞蚊症。

光标在屏幕无人操控地移动,点开播放器,以每秒一首的速度迅速切歌。切换的音符太迅速,组成一系列诡异跳跃的调子。

“喂……!啥玩意,怎么回事,这破电脑坏了?”小医生拧着眉毛,抓着鼠标拍了拍。

光标瞬间下拉,飞过近千首歌。

小医生突然被那不正常的控制吓醒,他牙齿根开始打颤,“不会吧……是它!”

他又惊又恐惧,害怕地不住恳求,“求您了,别附身我啊啊啊。“

慌乱中,小医生暼见了歌单的名录,【电子八音盒合集】,正要叫,那宛如被鬼魂控制般的下拉切歌,却突然暂停了。

光标停在一行目录上。

小医生凑近过去,读出它奇怪的名字……

·

《冰淇淋广播》指的是战争决战前夕的最后警告通知,一般只发生在首都沦陷时。

它是一道电子拾音器的八音盒声,音色欢快优美,像极了驶入小镇的冰淇淋车会放的音乐,故因此得名。

但它的使用场合却称不上优美。

当冰淇淋广播悠扬的小调在首都星上空响起时,革命军的舰队正从厚厚的云层穿出来,如回归的鸟般一头扎进大气层。在它下面,有人欢呼,有人害怕,有人抱起孩子就冲向地下避难所。

为防恐慌,政府便放出极具人道的舒缓式警报声,让避难所的人们保持冷静。

郁沉并没有机会去避难所。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去。

断断续续沉睡了好几年,某天醒来时,他发现后背发达的脊柱神经已经和床边的仪器长在一起。

机器人管家说:“主人,你像一棵树。”

一棵老树,一棵在死前拼命伸长根系,想要逃出这间破旧宫殿的树。

粗壮密布的神经线逐渐和整个宫殿的电线纠缠在一起,天花板都被拱烂了。流着血的神经管垂下来,宛如阴暗腐败森林里的植物藤。

机器人:“每个人走进来都会被吓死。”

他缓喘着问:“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