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微乎其微的抖动,已经足够陆航瞬间做出判断,劈手夺下团长的枪。陆航不觉得意外,也没有过多波动,潜意识告诉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亲手带出来的人,对上他时,总会有些微的迟滞。
这是巴普洛夫的反射,团长有,他也有。
骗不了人的。
陆航望着对方的黑面甲,里面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清。这次,变成他举枪威慑: “你在妨碍公务。”
“那又怎样?”团长挡在白翎身前,冷笑一声,不忘讽刺道:“陆队长不是一向自诩公平正义,有种你就开枪打死我这个包庇犯。”
陆航语气平静地说:“我在想,你的面罩下是怎样一张脸。”
“厌恶的脸。”
“很好。谨记仇恨,才能使人清醒,才能发人深省。”
白翎目送救援队伍离开,回过头,却嗅到了一丝羁绊的味道。
“你怎么不走?”团长和陆航几乎异口同声。
“我不会走的。”白翎捡起地上的绷带,那是老啄木鸟包扎后剩下的,长长的一卷,一端沾染了郁沉的血。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在抓捕队面前反抗,势必会给郁沉带来危险。
他不能冒这个险。
伊苏帕莱索只有一种可能会放弃躲避,直面枪炮他想给予和保护的时候。
在他们的视野里,那只鸟沉默一瞬,说:“在这种时候,我当然可以驾驶机甲离开,我可以置之不顾,全身而退,然后呢?”
“外面那么多镜头,那么多双眼睛,他们只会看到一个懦夫逃离了现场。”
鹰隼眉目刚烈,仰着修长的脖颈,完全不在意伤口暴露。从那枚深刻的牙印里,缓缓渗出炽血,顺着脉络线条蜿蜒流淌,触目惊心又惹人神往。
他昂然地说:“他们是阴沟里的老鼠,我不是。我要站在光下,堂堂正正走出去,让他们看到我的脸就闻风丧胆,心生畏惧,哪怕午夜梦回也要难以磨灭,噩梦连连。”
他将纱布绕住脖子,粗略缠了两圈,打了个囫囵的结,剩下的一截轻飘飘落下,垂在他光裸的脊梁处。
午夜梦回,难以磨灭。
陆航神情愕然,恍惚间想到了谁。他仔细去琢磨时,却发现那不是具体的一个人,而是……老帝国的光辉,一抹他们早已渐渐失去的尊严。
抓捕队押着白翎走出去。
外面下起小雪,天很快变得暗沉。黑夜里寒风肆虐,他背上很冷,但没有人给他盖上衣服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风雪夜。他沿着马路牙子,张开小小的手臂,独自迎着风雪前行,妈妈给的围巾被风一吹,长长的飘在身后,正如此时此刻,染血的纱布飘在身后,长长的犹如一道招魂幡。
“他出来了!”门口的人群开始骚动。
他们争前恐后地伸着头,想要捕捉“罪犯”的神情,当对方抬起脸时,他们每个人心底却齐齐震动了一瞬。
那么凛然,那么无所畏惧。
坦然地面对无数双眼睛,长枪短炮的镜头,摄影机堆着摄影机,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堵会反光的黑墙。
直播频道里,有人震惊地喊出:“我记得他,他是游行那天救出小女孩的那个!”
“他的比赛ID还是‘打****义。’诶,怎么被系统屏蔽了?”
“所以,这是英雄的沦亡。”
……
人们都在等着他认罪,等他痛哭流涕表示悔过,或者对死亡露出应有的恐惧。但他没有,他平静得荒谬,仿佛早就做好了等待死亡的准备。
有记者抓住空隙,问出众人的疑惑:“你都有实力夺冠,为什么要袭击君主?难道你不怕千夫所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