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倏然转向林鹤,这个小宠宿管,经常在宿舍区走动检查,他是知道的。

林鹤自己走过去,从烟盒抽了根,低头在身上到处翻找,找到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后,才单手抱臂,靠在大理石台上。

发现渡鸦盯着自己,林鹤不咸不淡说了句:“你那蛋,我不会上报的。”

渡鸦还盯着他,也来了句:“你哭什么?”

林鹤被连番踩到痛脚,终于忍无可忍,咬着烟嘴,牙齿咯咯打颤:“我被人甩了,行了吧。”

渡鸦百无聊赖问:“谁甩的你?”

林鹤抿紧嘴唇,艰难说:“一个扇贝。”

“很珍贵的扇贝?”

“不是什么名贵扇贝,”林鹤一回忆就悲从中来,话都哆嗦了,“就是那种,就是路边十元三个还送粉丝的扇贝,便宜但好吃的扇贝。”

“哈哈哈哈哈扇贝哈哈哈!!!!”萨瓦狂笑。

林鹤:“…………”

渡鸦扭头一看,仙鹤眼眶红得更狠了。

白翎面无表情微扯嘴角,这皇宫里是不是就没有正常人。

他自己也不太正常,刚才扯谎说肚子疼,现在好像真的绞痛了。

白翎怀疑是被那条鱼捅坏了。

手指骨那么粗,昨晚上捅完之后就想吐,现在小腹一抽一抽酸绞着,弄得他后背没一会就开始冒冷汗。

也不知道弄坏哪了,这破烂身体……

白翎钻进隔间里,刚想给自己做个自检,乌利尔忽然来了消息。

[乌利尔]:大老板说,这件事已经转交给他了,关于合同,你可以尽管问他。

白翎心说这还差不多,这深情大佬还算明事理。他正要找乌利尔要老板的联系方式,屏幕最上方跳出了一行消息。

[小鸟的菜]:到我这里来。

白翎以为郁沉又寂寞了,抱着终端懒洋洋回:晚点去。

[小鸟的菜]:好,我把合同打印出来,我们晚点讨论。

白翎下意识就要回“好”。手指神经反射打了两下,速度慢慢降下来,最后拇指停在屏幕上。

什么……合同……

指腹微渗的湿热,在冰冷屏幕留下颤乱的指纹。

他眼眶紧涩地盯着屏幕,那些方块字一个一个在视野里晃动,他却怎么也读不懂它们的意思。

那句话很平常,却如雷霆砸进如履薄冰的心防。

他有些恍惚地抬头望了望狭窄的隔间,耳边响起指甲抓挠黑板般的幻听。

“响尾蛇”生产线,是送给逝去挚爱的礼物。

你和那位亡妻很像,都是退役老兵,断腿的鹰鸟。

所以,仅仅认识不到一个月,那条人鱼对你极尽温柔,再三忍耐,珍惜得像捧在手心的宝物,这全都是因为……

因为……

他只是人鱼用来弥补欠缺的替代品。

连他仅有的响尾蛇,也是对方随手送给挚爱的东西。

白翎像被扼住了喉咙,喘不上气。

流浪狗视若珍宝的东西,不过是他们随意扔在垃圾堆里的玩具……

曾经挺拔的脊背弯折了,身体埋得很低很低,几乎要低到尘埃里,他没有尝过心碎的滋味,只是颤抖着手摸了摸胸口,感觉不出心脏的存在。

怪不得,那条人鱼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关注,也很少叫他的名字,总是小鸟,小鸟……

到头来,他根本不是对方想亲眼见到的那只小鸟。

他泪眼朦胧地朝着地板笑了一下。

很僵硬的笑。

流浪的野狗,被捡走之后,过了一段两辈子也不敢想的快乐生活。

现在,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