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条老鱼背部光滑,一根刺也没有。

白翎脑中一瞬间浮现许多可怕的事。

比如老鱼曾经被政敌抓起来,关在水牢里,一根一根拔掉了刺。或者他老得骨质疏松,和鸟儿应激时挣断飞羽一样,某天早上起来一摸背,就发现全掉光了?

白翎是有什么就要刨根问底的性格。

他趴在郁沉肩膀,皱了眉头,直接问道:“您的刺呢?”

郁沉从善如流:“我收起来了。”

白翎松了口气,不是被拔了就好,他又低头到处看:“收到哪了,在肚子里吗?”

郁沉稍微挑起眼尾:“你好像对我的构造很有兴趣?”

白翎义正言辞:“那当然,您不是要找我维修嘛,为了负责,了解一下内部构造很正常,换到平常,还得要设计图纸呢。”

郁沉听着,不禁失笑。

小鸟总是毫不吝啬表达自己对他的上心。

是很慷慨的孩子。

郁沉戴上AI送来的头盔,又挺着背扭过腰,给骑在他腰窝的小鸟好好再检查一遍氧气面罩的气密性,接着声调一昂,像港口拉响的汽笛般洪亮:

“抱紧我的脖子,要开船了。”

白翎连忙胸膛贴紧他,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在浸入水中的最后一刻前打趣道:“哇哦,这应该算头等舱吧。”

人鱼纠正他:“不,这是私家船的儿童座椅。”

白翎爆发出重生以来最欢快的一阵笑声,他现在知道老鱼为什么要给自己准备氧气了。视线沉入水中,耳边轰隆响起耳鸣似的水泡声,过了好一会,他才发现自己鼻腔里仍然哼着笑。

……诶。

他是不是有点太忘形了?

热热的呼吸撞上浸了冰水的潜水镜,面罩上很快凝了一层薄薄水雾。

白翎舔了舔透明罩子,水珠凝在舌尖,令他尝到一抹酸中带涩的甜。

应该是他的信息素。

模糊的视野被舔出一小块窗口,这样一来,便能看清人鱼漂浮舞动的发丝。

为了让白翎的身体适应水压,郁沉开始游得不算快。等转过浴池深水口的弯道,正式潜入水道部分,他便在稳定拨浪的基础上,稍稍加快速度。

随着深度下潜,头顶微弱的光也逐渐消失,陷入一片幽闭的黑暗。

由于之前不堪的经历,白翎其实对这类狭窄幽暗的空间有些抗拒。不过,经过上辈子那么多年的冲刷,那种恐惧感已经减淡了许多,他只是会手脚稍微发凉,有些情绪上的不舒服。

忍耐个几分钟,还是可以的。

忽然,人鱼放慢速度,抬起手在头盔按了下。

刹那间,悠弱的光揉入了黑暗,不够闪亮,但足以驱散藏在心底的不安。

白翎情不自禁攀紧了人鱼的肩膀,像扑火的飞蛾,拼命把自己凑近光下,接着脸枕着面罩,闭了闭眼。

微光透过薄薄的眼皮,诉说着存在。

没有走。

他还在。

似乎又回到那个宁静而普通的夜晚,车头点着灯光,鱼贯而入的老式电车吭哧吭哧地爬上坡子,载着他,去往那温馨的彼岸。

·

出乎意料,人鱼没有像第一次在水道碰见他那样,一尾巴砸开阀门,把他推出去。

白翎注意到他游入一条不起眼的分支。

这里直径更窄,空间一下子缩减不少。加上尾巴和鱼鳍超出三米长的大人鱼,在这里得贴近管道,放慢游速,以防止白翎的脑袋撞上通道壁。

一扇锈蚀的小铁门挡在面前。

郁沉一把捏碎挂在上头的铁锁,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暗红色的锈迹在水中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