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小孩在哭,而是打人的大人在哭。

李寡妇把怀里装着馒头的布袋子塞到大儿子怀里,看着这几日睡在猪圈,身上的味道和二癞家的粪坑一样臭的两个儿子,兄弟俩饿了好几日,本就没肉的脸如今都凹陷下去了,衣裳挂在竹竿一样的身子上,空荡荡的,跟她那死鬼丈夫临死前一模一样。

她知道若再不想个法子让两个孩子跑,他们迟早都会被磋磨死,那群流民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他们根本不会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放过他们!

好在她长得有两分姿色,那个刀疤竟是瞧中了她,李寡妇想到这里更是悲从中来,寡妇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平日里在村里是个汉子都敢多看她两眼,村里的妇人更是看她不顺眼,骂她在勾引自家男人,连带着两个儿子都不得待见。

这一遭她也不知道该咋说,被人强迫是屈辱的,可她又比其他人境况好上几分,是个流民都敢去猪圈侵犯她们,她因为长了一身白皮子,愣是被为首的那人瞧上,这阵子因她伺候尽心,从不反抗,这才保下两个儿子的命。

许是看她挣扎,自作小聪明,让对方产生了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耍趣味。先前,那人在她身上发泄了一通,她再一次求他放过两个孩子,那土匪竟是破天荒点头答应了。

李寡妇不管对方是戏弄她,还是为啥,她是逃不掉的,但两个儿子只要摆脱了那群人的看守,只要进了山,他们就一定能活。

他太小看她的大萝卜了,他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孩子。

“大萝卜,这种时候不准任性!”李寡妇打了儿子一巴掌,打完自个却哭了,母子三人在赵勇家的粪坑旁诀别,“听娘的话,带着粮食和你弟弟赶紧进山,进山后记得离村里人远一些,他们不值得相信,尤其是本家的人,日后都要离他们远远的,那群亲戚和村里的流民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群豺狼虎豹,不要和他们亲近,更不要相信他们。”

大萝卜脏兮兮的小脸糊满了泪,他抱着馒头,一只手紧紧攥着弟弟,想去拉阿娘,却被她几次躲开。

“好了,不多说了,阿娘也该回去了。”李寡妇推了推他,再三叮嘱谁都不要相信,除了山脚下的老赵家,其他人都是坏人。

看着儿子不挪步,李寡妇抬起了手,作势又要打他,不过这个巴掌最后还是没有落下去,她扬了扬嘴角,笑着对儿子道:“快走吧,娘在山下等着你来接我回家。”

此话一出,大萝卜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掉,扯着嗓子就要哭嚎。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就算他不懂,和他一起关在猪圈里的村民也懂,大家都是一样的惨,偏生他的阿娘还能有余力护住他和弟弟,时不时拿上半个馒头让他们吃,那群人不敢反抗流民,私下就用鄙夷的眼光和厌恶的语气说他的阿娘是个贱货,她自愿出卖身子讨好土匪,她也是土匪,连带他和弟弟也是小土匪,晚霞村容不下他们母子三人,等土匪一走,他们就要把阿娘浸猪笼,尤其是本家的叔婶还说要把阿娘休了,让他阿娘连寡妇都当不成。

阿娘一定是知道自己活不下去,她说等他接她回家,他能接到的一定不是活着的阿娘。

大萝卜想哭,想撒泼打滚,他不想进山,不想离开阿娘,就算是死他也要和阿娘在一起。可是他又不敢哭闹,他知道阿娘能带他们出来一定付出了好多好多代价,他只能恨自己没用,恨自己太小,如果当日再跑快点,如果当初他和弟弟没有被抓到该有多好,阿娘就不会被土匪欺负,更不会为了他们兄弟被村里人、被族里人诋毁欺辱。

母子三人隔着一个粪堆,却好像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赵全和二癞爹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当了爹的,哪里能受得了这个场面?他们再一次坚定自己不能死,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若是他们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