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皮子干裂,一舔一口血腥味儿,腰间的竹筒空荡荡倒不出半滴水。

“大山啊,歇会儿吧?天黑不好赶路,支个火把更惹眼,可别把那群要命的鬼差招来。”

“是啊,路生不好走,东一个坑西一个洞,人摔下去那可了不得。”

“大山,没水了……”

赵山坳攥着竹筒,嗫嚅着干巴的嘴皮子,犹豫片刻后扬声喊道。

赶路不要紧,肚子饿了也能咬两口干粮垫吧,但没水是真要命,嗓子眼干的要冒烟,张嘴说话都费劲儿。

他们几个老家伙不开口,没人敢嚷嚷找水喝,更不敢掉队,都晓得大山急着去和大根碰头,他们这一路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再不敢拖拖拉拉,就怕两边时辰没对上走岔了道。

眼下瞧着是实在撑不住了,这才吱声喊累要歇。

“干粮也吃完了,得埋锅造饭呐!”李来银忍不住接茬道。

咋走,由大山说了算,他们听话跟着。

但他们几个老头子也没有全把事儿压他家头上,山坳管水,他管饭,另外两个老家伙管人,这一路他们不敢松懈,时刻瞅着大家伙的干粮袋子。打从中午起,就没见人拿过竹筒喝过水,他心头就有了数,晓得大家伙存的水都喝完了,饼子啥的都见了底,得造饭了。

天气炎热,干粮放不住,从家里带出来的口粮早两日就吃了个干净。

早前还能趁着歇脚的工夫烙些饼子备着,这一出山头就得了外头要封路的风声,还有官兵衙役啥的在四处堵道,他们吓得连官道都不敢走,立马又拐进了山,日夜不眠绕着走山路,这才偷偷摸摸离开了潼江镇。

其中艰辛三言两语说不清,好在庆州府山林密集,一山通万林,路是难走些,好歹也是走出来了。

离了潼江镇的地界,没待歇口气,外头形势就愈发严峻。

官道小路全是逃难的百姓,拖家带口,携村拉里,甚至还有几十辆马车拉着富户乡绅连奴仆带主人乌泱泱一大群,举族大迁徙似的,场面震撼的很。

混迹其中,他们一行人反倒不咋打眼。

本想着就这么藏在逃难队伍里,悄摸着跟在后头去找大根父女,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半路居然遇到了拦路堵截的官兵!

好在对方人少,他们位置又靠后,前头被拦下来时,大山当机立断指挥大家伙往山里跑。

不敢停下,更不敢回头,就算不识路,辨不准方向都要往前跑,没道都要踩出一条来。

那一日的混乱想想都叫人心肝胆颤,人跑散了四处找,跑不动的还丢了不少家当,干粮吃完了也不敢埋锅造饭,担心烟雾飘到外头引来官兵和难民。经过流民进村那一遭,就算肚皮饿得哇哇叫,他们都能忍着,早前吃过埋锅造饭的亏,实在不敢大意。

实在饿得狠了,就硬嚼两口豆子垫吧垫吧。

山路不好走,推车更难行,脚力弱的娃子和妇人几乎是一路摔着过来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掀开衣裳没一块好肉。

一路虽艰难,好在是安稳进入了新平地界。

李来银想到大山说大根在新平县等他们,他心头好一阵求神拜佛,赶紧的吧,大根不在心头真没底!

大山心头着急,大队伍就没得歇,这人比不得牛驴四条腿,何况还带着家当,一日走上六、七十里路,是个人都扛不住。

大根不在,他老嫂子也着急上火,一路都没喊停,可见没见着人,明儿还得这么赶路。

若不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透寻水造饭歇脚,明儿大家伙可就真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