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之初,始于一场春雨过后。
百姓如往年一般春播,然村里的老人却说今年瞧着比往年要热一些,竟是还未入夏,干坐着就觉得燥热,干起活儿来更是汗水滴答滴答就没停过,一日要洗几次汗巾。
入了夏后,天气骤然升温,一日比一日热,太阳晃得人眼睛发疼,穿着草鞋都觉得脚底板要被烤熟了,踩的还不是石板子,而是土疙瘩包。
最先发现不对劲儿的是娃子们,天气热的遭不住,他们在家待不下去,躲到山里都觉得热,一群男娃子背着大人跑去河里凫水,不知是谁先说了句河床往下降了,没有往年那般深了,连水草都露出好些。
紧接着就是妇人们,晚霞村有口老井,村里祖祖辈辈日常吃喝用的水都是从水井里打的,日日都要用,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她们忽然就觉得打水有点费劲儿了,这口老井出水很得劲儿,家里的麻绳这么些年就没换过,无论啥时候去打水,都能打起来。
可如今不成了,麻绳系着木桶柄丢下去,竟是够不着水!
麻绳没有变短,那就是水井里的水位下降了。
这一发现,让村里人心头一紧,比娃子们回来嚷嚷着河床下降还要引人关注。
随着井里的水位下降,且再也没有回升的趋势,村里人心惶惶之际,天气却愈发的热。庄稼汉干活儿一般是天刚亮就扛着锄头出门,等太阳出来后再回家吃朝食,正午日头足在家歇晌,半下午没那么热了再出门继续干活儿,天黑再回来吃夕食。
但从七月开始,清晨醒来就觉燥热,夜里更是热得人心慌,根本无法入睡。就算是早上傍晚没那般热的时辰下地干活儿,仍是热的人头脑发晕,家中更是日日熬着消暑草药,一碗碗往肚子里灌,却一点用都没有。
发热,生病,中暑,接踵而至。
事情愈发严峻发生在七月中旬,先是两个村子为了抢水集合一批人打村架,混乱间打死了两个人,紧接着周家村有老两口被热死了。
十里八村都缺水,为了地里的庄稼,上游的开始断下游的水源。而村子里也缺水,为了自家不被渴死,那就只有霸占水井。
生死关头,人性暴露无遗,这时可不讲究什么邻里邻居的关系,比的就是谁家汉子多,谁的膀子粗,谁的力气大。村里的水井被霸占了,率先打水的永远都是村长和儿子多的人家,再不济也是大姓族人,大家伙抱团,故而受到欺压的就是村里的孤寡老人和破落户。
那老两口便是如此,儿子死的早,媳妇改嫁,家里就剩下一个孙女。他们抢水抢不过村里人,进山也找不到水,累了一日回家,嘴巴干的直翻皮,把最后那半碗水留给孙女,就这么迷迷糊糊睡过去就再也没醒过来。
随即,八月,山里的动物开始下山,庄稼被野猪糟蹋,群狼霸占了河坝,已经快要露出河沙的河边能看见以往没有见过的野兽。
地里的庄稼缺水,即便日日从河里挑水灌溉,亦是一幅要死不活的状态。
八月中旬,后山起了两场小范围的山火,还好村民及时发现,众人拼死灭火。好在范围不大,且火源靠近沙地,总归是没酿成大祸。
九月,十月,依旧滴雨未下,井水彻底枯竭,再打不起半桶水。
十月的某一天,晚霞村村口那棵被晒干的大榕树,突然开始起火,等村里人发现时已经晚了,火光冲天,热浪袭面,细碎的灰尘飘荡在半空,所有人都站在远处,望着那棵从爷爷辈就存在的大榕树。
往年夏日,村里人最是喜欢躲在树下纳凉,它替无数代人遮挡了烈日燥热,却在这个大旱之年,没有得到哪怕半桶水的浇灌。
它再也支撑不住了。
说到大榕树燃烧殆尽,赵小宝又一次嚎啕大哭:“小宝不要大榕树被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