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叔,村老阿爷喊你们下山,可以回家了!”
“陈二伯,可以下山了。”
“三叔,抓壮丁的兵爷们走了,可以下山了……”
小娃们都是去自家和自家关系好的地窖通知,关系不好的也不知对方地窖挖在哪里,如此一传一,二传三,三传全村……不过短短半日工夫,除了老赵家的地窖位置无人知晓,其他人得了信儿的都迫不及待下了山。
傍晚时分,一直盯着山下动静的赵小五几个娃子也瞧出了不对,麻溜去通知阿爷。
等一大家子摸着黑下山回家,已是月上梢头。
这是时辰搁往日,家家户户早已鼾声四起,今夜却不同,能主事的各家汉子都挤在了老赵家的院子里,或站或蹲,听出去换粮的人讲这几日都经历了啥。
一句话说完就是个躲,白日躲,夜里躲,绕着大道躲,避开村子躲,躲村民躲兵爷,甚至还要躲有可能认识的人。
他们就算在山里也感觉到了那股紧迫的氛围,兵爷下乡抓壮丁,一般头一日最容易抓到,村子之间互相结亲,就如桃李村,村里汉子前脚刚被抓,后脚就有妇人想办法把娃子们弄出村去娘家通知,就算兵爷堵住后山守着村口又如何?出村的路不止一条,带路的衙役不知,顾着抓人的兵爷更不知,小娃提前去外祖家报信儿,得了消息的总会提前找地方躲起来。
而兵爷们扑了个空,肯定会四处找人,鸡飞狗跳,怒骂斥责,针尖对麦芒。
石林镇的村子也是如此,赵三地他们一路躲着走,不知翻了多少座山,经过了多少村子,见了不知多少这种场面。
所有人都在躲,都在报信,山里也不再安静,时不时就有人匆匆跑过,他们其实也不敢确定有没有发现他们,就像他们不敢开口惊扰对方,对方可能也发现了他们只是当没看见。
前三日是兵爷们进村抓人,和村民们斗智斗勇。后两日基本就是一边押送壮丁,一边四处巡视,只要见到人,根本不管你是哪个村的,见到就抓。
而这两日才是最吓人的,当时他们已经回到三岔口,但只敢躲在山里不敢出来,因为官道上全是人,兵爷,官爷,和一群群被抓住正往县城府城方向走的被征民兵。
仅他们这几日所见,恐怕就有数千人之多。
“我们躲了两日,直到昨儿下午,官道上没啥人了,这才敢稍微冒下头。但谨慎起见,还是多藏了一夜,今晨趁着天还没亮,紧赶慢赶过了三岔口,又进了清河镇通向落石村的那座山,担心遇到人,我们走的全是山路,一路就经过好些村子,见到各个村都……”赵三地抿抿嘴,捏着发软的脚脖子,“空了。”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是被抓了多少人啊?
“二田三地,你们咋确定兵爷们都走了啊?”赵山坳心头那块落下的石头,这会子又提了起来,“他们许是去了偏一些的村子抓人,就像咱们村这样的,走一趟可费事儿,官道上没人,可能正是岔开了。”
吴大柱摇头:“山坳叔,不是这么回事儿呢,是我们亲耳听见的,兵爷们说要赶紧回府城,那头缺不得人。他们还说不能全抓了,真抓回去粮食都不够吃,要留一些在乡下生儿子种田呢。”原话是乡下和县里镇上的都要留一些汉子,不能全抓走,不然只留些婆娘在家一个人也生不出崽。
他们也不是故意听的,当时都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可兵爷们人多啊,一茬接一茬,瞧着是差事办完心情舒坦,都不避讳被他们抓的民兵,当着人面儿就说了。
三地还说他们有可能是故意当着被抓的人的面说这些话,有些人家运气不好两个儿子都被抓了,但也有只被抓了一个的人家,兵爷们这么说,也是变相告诉他们,他们不会赶尽杀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