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着纸钱,喉咙像是长了一把锯子,磨得老树桩一样的喉咙,发出呜呜呜刺耳的哭声。
窝棚敞亮,除了头顶有个遮挡,四个方向都能看清,所以只要长了眼睛,一眼就能看到那排排躺着的尸体。几十具,愣是凑不齐一个完整的,不是被烧成黑炭,就是浑身散发着恶臭,浑身肿胀,五谷之物遍布全身,完全瞧不出本来面貌。
“……呕。”
不知是谁先吐,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几十个拿着锄头的汉子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吐,吐到胃都痉挛了,还是止不住反胃干呕。几个晚霞村的小娃子怯怯地躲在树后,望着他们的样子充满了对陌生人的害怕。
里长忍着拔腿想走的冲动,强迫自己淡定,大致扫了一眼尸体,约莫五、六十具,这老头竟是没扯谎,居然真死了这么多人!
他心中骇然,双腿都有一瞬间发软,扭头看向四周的大山,突然有一种流民会突然冒出来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的错觉。他扭头看向李来银,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们真没有看见流民往哪个方向跑了?你们当时往山里逃命,他们就没追吗?”
“我们害怕啊,只晓得带着娃子跑,哪里敢回头,回头就没命了啊!我们进了山就寻了个偏僻的地儿一直躲着,躲了两日干粮吃完了,实在饿得没有办法才偷偷下山。”一旁的王铁根边说边抹泪,“下来就只有空荡荡的村子,流民早跑没了影儿,我们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他上前一步一把攥着里长的手腕,力气大得里长甩都甩不掉:“里长,您要替我们做主啊!您也瞧见了,我们村死了这么多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得去报官,得让大老爷替我们做主!你看他们死的多惨多冤枉,他们都是被流民害死的啊!还有房子,村头吴家和山脚老赵一家的房屋都被烧了个干净,还有村长家,这些尸体就是从他家的猪圈和茅坑里找到的,我们村如今啥都没了,家家户户粮食被抢了个干净,人没了,房子没了,家当也没了……”
王铁根哭得真情实感,因为他家粮食真被抢了,当初逃命时只仓促带走了一小部分,留在家里的老底全被掏了个干净。
他浑浊的泪水卡在布满沟壑的老脸上:“里长,您得帮帮我们,要不咱真没法活了!”他死死攥着里长,里长原本正捂着口鼻呢,被他这么一拽,没了遮挡,一股熏天的恶臭顿时直冲天灵盖,他一个惊天干呕险些吐在王铁根脸上,好在他及时推开了对方,几个大跨步冲过去扶着不远处的树把今晨吃的两碗米粥一个鸡蛋一张饼子全贡献给了大地。
王铁根也是豁牙老头一个,哪里经得住他这么一推,一个不防摔了个屁股墩,顿时觉得尾椎骨都裂开了,疼得直飙泪,脸上的悲伤愈发没有表演痕迹:“里长,乡亲们,我们晚霞村如今只剩些老弱妇孺,尸体咱抬不动,山上的人我们也找不到,只能指望你们帮衬了。”
“我这不是带人来了吗!”里长连胆水都吐出来了,听他一直咿咿呜呜跟鬼哭似的,烦的扭头大吼,把王铁根震慑地仿佛一只被卡住喉咙的鸡。
里长被人搀着离开了窝棚,前往相对空气清新的村里。
回娘家的姑娘没有找到亲人,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闺女嫁到晚霞村的老头老太太亦是一边哭,一边跑去窝棚翻找尸体,试图从一群焦炭里找到熟悉的体型。
胆子大,又是真心来帮忙的外村汉子则留在窝棚,问周富贵他们要棺材好抬进山,得知没有棺材,又问要卷席,得知席子不够,最后也是无法了,就让他们去找麻绳。
至于板车,他们问都没问,这村子四面环山,板车屁用没用,就是独轮车都不好使。
至于跟着来看热闹的人,则四散在村子,东家瞅瞅西家碰碰,还有人特意去了山脚下,瞧见这家被烧塌的房屋,连墙面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