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如七日前那般,暮色漆沉,近乎瞧不见一丝光亮。
元福盛带着禁军大张旗鼓地来了,铠甲碰撞的声音乒乒乓乓响了一路。
本还在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安慰公主,可甫一跨进花园,就瞧见公主府的下人们俯跪了一地。
低声啜泣的声音隐隐传来,而靠坐在秋千上的一对新人已全然没了呼吸。
元福盛颤颤巍巍地抖了几下,也连忙跪地磕头,悲痛欲绝道:“绥宁长公主,薨了!”
养心殿,仍旧灯火通明。
边关战事焦灼,皇位岌岌可危,梓苏根本睡不着。
披着大氅在房内踱步,不多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他这厢刚转过身来,元福盛就已急匆匆地跪倒在地,禀道:“皇上,公主与李将军双双殉情了!”
“什么?!”梓苏愕然睁眼,略略往后倒了下。
那丫头骗了他,他本该勃然大怒,可内心翻涌而上的怅然若失,压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接过对方递来的遗书,梓苏手指微颤地展开了它
皇兄,见字如面,当你读到这封信时,青儿已经上路了。
……
不知你可否还记得,当年母妃离世时曾嘱托过你我,日后定要不离不弃,互相扶持。
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位至亲,是以我从未反抗过你的命令。
……
遇见他,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今日,我已与他结为夫妻,以他之姓,冠吾之名,我愿用我的命来替他赎罪,只求您能准许我们夫妻二人生死同归,合葬于李家祖墓。
“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位至亲。”缓缓放下手中的遗书,梓苏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旋着这句话。
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不及三十而立的年纪,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至亲。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世上或许再没有人会真心待他。
年轻的帝王忽然有那么些后悔,沉默良久,他终是下旨道:“顺绥宁愿。”
梓菱闭上眼之后并未如所想的那般彻底失去意识,她的脑子还在运转,并且不是灵魂出窍,而像是当真只是睡着了,在做梦一般。
她梦见梓苏到底是满足了她的遗愿,将他们夫妻二人葬进了李家祖墓。
瞧见这一幕,梓菱颇感欣.慰,可没过多久平阳王的兵马到底就杀进了皇宫,而梓苏在养心殿自尽而亡。
一代君王就此陨落,她觉得有几分唏嘘,但好这平阳王未让她失望,登基为帝后,他立马将陆家宗亲连根拔起,且替李家重塑威名。
金灿灿的御赐匾额挂在李家的门楣上时,她觉得很高兴,同时也很奇怪,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呢?她的夫君去哪里了?
在梦中四处寻找男人的身影,忽然之间,她撞进了一片迷雾当中。
轻飘飘的身子骤然有了力道,穿过无边无际的茫茫白雾,终于有光照进了她的眼睛里。
璀璨耀目,像是晌午的烈阳,刺得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了挡。
紧接着,男人清沉温朗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青儿。”
略略一呆,梓菱忙抬起了头,正是对上一双漆沉似玉的星眸。
细碎的阳光流转在他脸上,清隽温和,他嘴角没有血,只有一抹温柔的微笑,纤长羽睫轻轻眨动,目光深情地注视着她。
靠在他怀里愣了会儿,梓菱终于缓过了神:“我们从结界里出来了?”
“嗯。”哪吒首肯,随即抱着人站了起来。
绿草如茵,微光遍地,他紧紧拥着她,像是想要寻求安慰似的,半晌未松手。
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