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没过多久,他又有了后妈。

那女人三十多岁,在赌桌上被丈夫转给夏昔的父亲,继续夏昔生母的责任。

夏昔的父亲带男人回家的时候,她会把夏昔藏在床底下。

夏昔的脸上终年糊着煤灰,吕文琦去帮他打疫苗时,他穿了件洞比布料多的背心,像个野人,但他在写作业,铅笔短得握不住,但是本子很新,维持着刚拿到手的模样,四角尖尖,姓名处一笔一画地写着夏昔。

吕文琦给了他自己的名片,上面有她的私人号码。

他后妈也没能多活几年,她是死在男人身上的,台风天里,暴雨一场接着一场,闲来无事,五六个人吸上头以后一起上她。

夏昔顶着雨跑到五公里远的公用电话亭报警,地址说得很清楚,最后警察告诉他,十四区的路前段时间下雨就冲垮了,去不了。

他后妈当夜死了。

吕文琦是第三天到的,在床底下找到夏昔,他手里还捏着吕文琦给他的名片,吕文琦叫他的名字,他两个眼呆呆的,只会说:“救救我妈妈。”

那样的人命案在十四区屡见不鲜,因为吕文琦掺了一脚,拨冗代为又报了一次警,才被记录在案。

夏昔进了十一区的救助学校,在考上大学之前,倒没有和吕文琦有多少往来。

她真正帮过的太多,在夏昔身上出的力只能算是举手之劳,再次见到夏昔时,已经没有多少印象。

路远笑了笑,问蒋京:“你觉得,他现在乖乖跟你上床,是因为突然就爱上你了,还是你让他相信,他在你手里,跟他后妈在那些□□犯手里一样,没有挣扎的必要?”

夏昔不敢让吕文琦知道,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弃车。

海棠三号登陆那天没有任何预兆。

夏昔开车驶进十四区的郊区路上,视野中一辆车都没有,本来还在计划返回十一区以后先回医大拿个笔记本再去医院,雨突然下得越来越大,雨刷很快成了摆设。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开,车在撞到什么东西之前停了下来,夏昔知道,大概率是发动机进了水。

电台在循环播放所有驾驶人员下车避险,他就那么坐在车里,连一根手指都没再动过。

他记得冲走他亲妈的那场雨,也记得他后妈死去的那场雨,隔着一个车厢,全世界的雨都向他而来,命运般的雨声渐渐成了白噪音,充满了他的人生。

夏昔不记得他在车里坐了多久,也不太能想得起来电线杆什么时候砸了他的车。

等冰凉的雨水实质性滴落在他脸上,才发现车玻璃碎了,他看见被淋透的蒋京。

那么多雨水从蒋京的头脸上浇下来,眼角侧脸还有伸过来拽夏昔的手上都有擦伤,一身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整个人像背负了厚重的枷锁。

他那么狼狈,却在看见夏昔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间又有了活力,声嘶力竭地冲夏昔喊“你他妈不要命了”,又求夏昔“抓我手,夏昔,夏昔,求你了”。

夏昔说不出话,在冷冰冰的空气里,在铺天盖地的雨点中,为自己荒唐的求死心而感到羞耻。

他被蒋京拉回了现实,他又武装起了自己。

好像他也在乎一次期末考试,好像他也关心年终奖的多少,好像他也在烦恼很多人的烦恼,开心很多人的开心,好像对他来说,死亡一样是恐惧的,而生存是应该被渴望的。

他醒过来就是在蒋京的卧室里,接着被蒋京不知道是揍还是□□地上了好几天。

他哭的时候,求饶的时候,崩溃的时候,蒋京说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嗯?夏昔,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

在此之前,蒋京对夏昔来说,和任意一个喜欢过他时间或长或短的男同学、男同事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