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化妆间的门口,一个黄毛叼着烟问他:“哥们,有事吗?”
此时撤退不太现实,喻衡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找刚才唱歌那个人。”
“周维轻,有人找”黄毛扯着嗓子喊,“这周第三个”
化妆间里传来另一道拉长的声音:“这个好看吗?”
虽然不明所以,但喻衡倏然间绷直了背。他本能地觉得这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但脑海里还是迅速检索起过去二十年里对自己外貌的评价:小时候姑妈形容的白白嫩嫩,高中时有女生红着脸说自己眼睛好看...
应该,不糟糕吧?
然后黄毛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大声回道:“男的!”
好的,多虑了。
被叫做周维轻的人迟迟没出来,喻衡翻起了旁边桌上的海报。这的确是一个与自己生活大相径庭的世界,海报上对比度奇高的图案,反叛的文字,每一个元素都极具视觉攻击性。海报旁边还有几个拨片,上面刻了不同的字母。
正当喻衡想要拿起来细看时,一只手从他身边穿过,把拨片抢走:“建议你别动这个。”
喻衡听出是周维轻的声音。此时他们相距很近,他闻到了混乱的多种味道洗衣液,香烟,喷漆。
周维轻把拨片收好,揣进兜里问他:“找我有事?”
“哦哦,”喻衡只能找到一个借口,“刚才不小心毁了你衣服,我看还是牌子的,我跟朋友商量后还是想着赔你一件。要不你留个手机号,我之后把钱给你送过来。”
如果周维轻说好,那一定要等杨二清醒后平摊,不,六*开。
“牌子?你说这个?”
周维轻指向喻衡身后的挂衣架,喻衡赫然看见挂在最前面的T恤上印着鲜红的两行字:上面是GUCCI,下面是Fake。
喻衡:“......”
黄毛大笑一声:“怎么样,我设计的,够前卫不?”
喻衡僵硬地点头:“很有创意。”
周维轻没有再理睬他们,绕过喻衡回了化妆间。
“哥们,替哪个女同学来要电话?这借口不行,有点土了,”黄毛拍了拍喻衡的肩,递给他一张海报,“不要泄气,多来看演出,支持支持我们票房,混个脸熟,还有机会!”
很久以后,喻衡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周维轻到底是如何在追求者中选中自己的,毕竟那时候他还没有任何机会能为之肝脑涂地,他只是周维轻眼中失败的搭讪者之一。
或许是他的某一方面刚好契合了周维轻的需求,比如平稳的生活,不算愚蠢的头脑;或许是他被称之为开朗的性格不会带来太多的麻烦;或许又仅仅只是他出现在了恰好的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总之他占一样。
当然,那都是后话。在一零年的末尾,喻衡只是一个中邪了的大学生。
那一周他上课时,总会回想起昏暗的灯光,空气里的颤音,自己错过的周维轻的演唱。
他没有听见的那首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反复幻想。然后把那张海报翻出来,在下一个场次的日期下划了道横线。
等真正见到台上的周维轻,喻衡发现与自己过去的所有想象完全不同。他好像比任何人都松弛,又把每一个音符都掌控得严谨。舞台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到极限,像一根坚硬的针刺向台下。唱的歌喻衡从没听过,但散场后喻衡却觉得眼眶干涩。
回宿舍之后,喻衡把海报贴在宿舍的墙上,紧邻着《2001太空漫游》,熄灯前盯着周维轻的侧脸发呆,然后突兀地联想到他的手腕,脊骨,还有洗衣液味的上衣。
喻衡连续去了海报上的所有后续场次,除了和他四级撞期那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