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我让梁卿为你们讲讲怎么回事,谁说这件事……”
“是梁卿擅自所为了?”
要不是这还是朝堂上,要不是御前失仪要被治罪,在场估计不止一个人要丢下笏板扯下官帽尖叫着往地上一躺。
殿下!陛下!圣人啊!您在做什么啊!
哪位圣主说“这是怎么回事”的意思是“爱卿为大家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啊”,谁家明君抻到大家骂了嘲了才慢悠悠地说出来这事是自己的授意啊?
刚刚还矛头直指梁相的那几个人齐刷刷跪下了,最先出来的那个几乎是瘫在了地上。
梁相做这些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吗?对!即使不是她们也能把这个罪名安在她身上。
那准圣人做呢?
朝中没有第二个能继任的皇女,现在她已经上朝参政,实际与帝王没有任何区别,谁能说她有什么不对?谁敢说她有什么不对?纵使她今天一把火把这里点了,那也得说她有中兴改制之兆。
这时余下的人才回味过来,刚刚梁知吾全程用的是“我”而非“臣”,是她根本没有在对准圣人说话。她们以为她们背后是杜家,哪知梁相背后是圣人!
出列了的已经口哑不能言,刚刚还装聋作哑的梁相门生得了老师的暗示,骤然跳出来反唇相讥。多大的胆子敢骂圣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既然耻立朝上,这就扯了帽带丢了簪笔白身回家吧!
这话没法反口,只能一边咽着满喉咙的苦涩一边装哑巴。刚刚没说话的群臣默默擦了擦手上的汗,心中各有计较。
前一次朝会准圣人还不言不语,一副不知如何应对的样子。如今竟计算谋划到如此地步。想来先皇也是这个年纪继位临朝,母女相肖,她必是早有安排,把圣人当作稚子应对,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
可她此前的懵懂不似作伪,今日朝上又是梁相把握大局,说不准这些都是梁相教给她的吧?毕竟还未登基就重审旧案,还令四相之一死心塌地救人,又在朝上设此局,怎么看都更像是老练政客的手笔。
看向梁知吾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审视和畏惧,忌惮和嫉恨。
先前小圣人几乎就落入了杜家手中,这老狐是用了什么手段从中转圜,仅仅几日间就把风向扭了过来?
满朝视线密密匝匝如网,谁也没注意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侍中低下头,用衣袖擦了擦手心。
要死,这是真要死。连红想。
还在这里斗呀?还在这里猜呀?还在这里一会拿准圣人当挡箭牌一会想着能不能通过她把握朝政呀?
一个个都是频婆树转世,膀子上结满了脑袋不成?
杜流舸杜家家主,梁知吾学子遍朝,她们两个和连红都不一样。
她是东宫旧人,陪着先皇龙潜的勋贵。
先皇的父亲并不怎么受宠爱,连带着先皇也总在皇女贵子们的边缘。那时所有人都觉得先皇与她父亲一样,沉默,柔顺,迷茫无辜,任人摆布。
与如今的小圣人如出一辙。
只有她这个幕僚清楚自己的主上是多么酷烈,多么寡情又多么心机深沉的人。宫变那日自己护着她闯入宫禁,重伤不能行,她站在那里俯瞰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可怕的悲悯。
如果那时自己没有爬着过去抓住她的衣角,没有嘶声喊出那句臣还有用,大概就会死在那里,成为这次宫变的替罪羊。
此后几十年伴君如伴虎,她眼睁睁看着昔日有功的臣子一个个死得不明不白,连先君后也英年早逝。
那时起连红就明白了,她的主人是个怪物,她会让人生下一个接一个和她一样的小怪物。
就像现在坐在高处的那位小圣人一样。
曾经的主君在上位后几年的时间里,清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