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盛亦泽特意和她闲聊了落水当天的事,等她完全放松了会议室才响起有规律的钢笔敲击桌面的声音。

很轻,而且放缓了许多。

静谧的环境里,这道声音几乎要融进窗外呼呼刮的寒风里。

朝颜满头大汗,脑瓜和耳朵嗡嗡作响,无数混乱的画面、声音在盘旋,却没有一段能被提取出来。

睁着的眼睛失明了一般,什么也不看见。

盛亦泽注意到少女漂亮的眼睛从失焦到涣散,仿佛剔透的琉璃刹那黯然失色。

他顿了一下,如果说先前只是考虑精神分裂,那现在就是九成确认。

清茗舍那次催眠他就发现她总偏离轨道,今天前两次催眠也不例外,明明询问的是落水当天的事,得到的答案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会给母亲过生日,一会遭遇绑架,又一会和高中同学出去吃夜宵。

不是说游玩当天落的水吗?

所以这次盛亦泽刻意询问了许多细节,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就退回上一个问题,重新引导。

不出他所料,朝颜大脑混乱不堪,嘴里的喃喃也毫无逻辑,东一句西一句,串不到一起。

这次盛亦泽没有停。

轻轻的敲击声如寺庙钟鼓,悠远绵长。

窗外天色渐暗,枕在胳膊上那张小脸在会议室柔和的灯光下苍白如纸,鬓发被濡湿。

眉心无力舒展,眼睛失神地半阖着。

不知道是因为泪还是汗打湿,睫毛凝成一簇簇,尖尖上挂着小水珠。

盛亦泽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水,拉开她右手边椅子坐下,“还要吗?”

即便朝颜刚脱离催眠状态,脑子慢了不止半拍,也能听出其中戏谑的意味。

没精力和他逗趣,她像蔫头耷脑的猫儿,不理睬他。

男人安静地注视了她片刻,微微将头偏向一侧,镜片反射的光芒挡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沉。

病历本没有新增这次的对话内容,被重新装进文件袋。

他抬手看表,起身拿起外套,“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嗯。”

朝颜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这声嗯还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会议室门快关上那一刻,盛亦泽动作明显慢了几分,视线从她身上掠过,门轻轻咔嗒一声合上。

他走后许久朝颜才缓过来,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将会议室恢复原状才离开。

檀园。

粥粥像往常一样围着朝颜又蹦又跳求摸摸求抱抱,却只得到了一个敷衍的摸头。

詹雪玫见她窝在沙发无精打采地翻着手里一本肿瘤病理学的书,关心道:“实验室很忙吗?”

“还好。”

朝颜目光虚落在书上,明显没在看。

最重要的是,她书拿反了!

詹雪玫当作没看见,闲聊似的接着说:“我听说京大附属医院肿瘤研究中心在胰腺癌方面有重大突破,如果能通过临床,以后胰腺癌就不是绝症了。”

“是啊,而且将来对其它癌症的研究也有推动作用。”朝颜自然地接过她的话茬。

“这会成为医学史上的里程碑吧,哎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啊?”

“胰腺癌和……”

画匣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住,何况两人都是学医的。

詹雪玫刻意把话题压在唠嗑和吐槽的范围,不去深入聊那些让人头大的东西。

有东西转移注意力,少女的精神好了很多,眉宇间依旧疲倦,但眼睛亮亮的。

这才是十八岁的样子,詹雪玫想。

两人一直聊到了晚上十一点,朝颜没空去理凶手啊栀子花啊催眠那些事,反倒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