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天向来黑得快,尹秋估算了一下时辰,想是武课已经结束了,她累得四肢酸痛,腰板儿也挺不直,今早走得急也没吃早饭,一整日下来颗粒未进,滴水不沾,此刻饥肠辘辘,还口干舌燥,但她更多的还是困,真想随便找个地方睡上一觉。
行出楼外倒了脏水,清洗好了木桶和帕子,原本驻守藏书阁的弟子们也都回来了,检查后甚为满意,都吩咐着尹秋早点回去休息。
尹秋想着孟璟或许是早就走了,便也不去找他,行出大门时,却听身后几名弟子交谈道:“还是姑娘家省心,地擦得干干净净,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偷奸耍滑的,都这时候了一层楼都没擦完,可见平时也是惯会偷懒的,怪不得会被夫子罚。”
“可不是,态度也不好,一点不知道尊敬咱们这些前辈,问他两句还要出言顶撞,当真是无法无天。”
“你们没听说过他罢?我倒是有所耳闻,一进宫就闹事,出手打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小子。”
“人家说自己有病呢,我看他真病没有,懒病倒是一堆,罢了,不去管他,反正夫子说了,什么时候擦完什么时候放人,咱们该干嘛干嘛去。”
……
夜雪茫茫,势头越发大了,尹秋听完这些话,转身朝另一栋小楼看了看,这时灯盏都已亮起来,烛火晃动间,映出窗纸上一道提着木桶走得一瘸一拐的身影。
尹秋看着那影子,沉沉叹了口气,抬腿迈下了石阶。
第39章
孟璟卷着衣袖,洗了帕子,伏在地上胡乱擦着。
他头晕眼花,气息还不稳定,那帕子沾了水,像是一坨冰凉刺骨的冰块儿,握在手里冻得生疼。
窗外呼呼地吹着冷风,越过大门扑进内里,孟璟瑟瑟发抖,拢了拢身上的外袍,手指擦过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馨香。
他闻着那香味,恍惚间想到母亲曾经抱着他时,身上也有这种类似的味道,像是清浅的兰花,有些微的甜,裹着这深冬时节的寒风,闻起来不觉冰凉,反倒有种软绵绵的感觉,像极了母亲柔软的怀抱。
孟璟愣愣地看着地面,眼前回放起爹娘临死前的模样,他们用身体顶住巨石,大口大口的鲜血落在他脸上,还带着温度,那血里含着热泪,糊了他一脸,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滚烫的水,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活下去……我儿……好好活着……”
虚弱无力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孟璟抬起双手抱着自己,指腹在衣料上摸了又摸。
擦拭过的地板光洁如新,倒映着他一张呆滞的面孔,须臾,一滴水珠砸在地面,模糊了他失魂落魄的容颜,溅起了微不可察的水花,零星地落在他毫无知觉的手背上。
呜咽的哭声响起,隐忍而又悲恸,孟璟紧紧地攥着拳头,倒在地面缩成一团。
少顷,楼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像是什么人来了。
孟璟一愣,急忙擦干眼睛背过身去,听那脚步声似是到了门口,他才又强装着镇定回了头。
“你来干什么。”孟璟神情漠然地看着门边站着的人。
尹秋手里提着木桶和帕子,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到另一边,俯身擦起地来。
孟璟心绪未平,红着眼冲尹秋的背影道:“出去。”
尹秋动作没停,还是没吭声。
“我叫你出去!”孟璟将帕子狠狠一丢,“你耳朵聋吗!”
尹秋这才启声道:“我为什么要出去?”
孟璟瞪着她:“你少来扮好人!我不要你可怜我!”
尹秋见他双眼通红,心知他定是哭了一场,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平淡地说:“夫子罚我们擦地,却没说一人只擦一栋楼,我不是可怜你。”
孟璟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