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宗策说。

所有人瞬间闭嘴。

宗策坐在主座上,例行公事地问那骗子:“你用这个法子,去军中骗过几回?”

骗子刚开始还不肯说实话,直到宗策让军士拿来杀威棒,这才告饶坦白道:“就……就三回。”

“每次都成功了?”

“是,”骗子连连点头,谄媚道,“还是大人您厉害,一眼就看穿了!”

“你原先是干什么的?”

“小的是耕夫,后来去新都那边做小买卖,这两年行情不好,没挣到啥钱,又被人设了套,把钱赌光了,可家里老婆孩子要吃饭啊!实在没办法,才来边境找个活路……”

“滚你丫的!你找活路骗到老爷们头上了是吧?”

一个浓眉汉子气得怒目圆睁,一脚踹翻了这不老实的骗子。

要不是宗策还没发话人,他肯定得当场抽刀砍人。

周围的亲兵也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其中一位更是直言:“大夏的军队,当真已经烂到这个地步了?连耕夫都敢假冒天使了?”

“是啊,将军,这种人死不足惜,砍了他吧!”

他们都抬头看向宗策,表情跃跃欲试。

那骗子吓得魂不附体,拼命跪在地上朝宗策磕头求饶。

“你们都出去。”宗策说。

待到亲兵们都走了,屋中只剩下他和骗子两人,宗策终于按着扶手,从那座位上站起了身。

他一步步走到那骗子跟前,站定。

“大,大人,”骗子仰头望着他漠然冰冷的脸庞,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宗策的裤脚,“您就饶过我这次吧,我,我一定给您做牛做马!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宗策垂眸望着他,平静问道:“你把你之前骂我的话,再说一遍。”

骗子这哪里敢,胡乱摇头不肯。

宗策:“那就死。”

骗子身子一僵,顾不上太多,结结巴巴地把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你、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吗?不过是运气好些的兔儿爷……”

“再后面两句。”

骗子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大人……”

“说。”

“陛下如今已经有了新欢,听说是从王府接出来的人,还亲手给他剥橘子吃,可见爱得疼得都到骨子里了。这个将军之位,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要换人……”

骗子说完,胆战心惊许久。

却没等到下文。

“大人?”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只看到了一双犹如乌云笼罩的深黑双眸,幽深得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宗策面无表情:“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骗子没有办法,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当再次听到“爱得疼得都到骨子里了”这句话时,宗策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冷笑。

“很好,”他淡淡道,“正合我意。”

颈侧的浮凸青筋鼓点似的跳动,大手按上了腰侧的佩刀。

“你可以死了。”他宣判道。

骗子惊恐地瞪大双眼。

视野中最后留下的记忆,是一抹带着滔天怒意的银亮刀光。

一室腥气扑鼻。

滚烫的鲜血泼洒而出,沿着地砖的缝隙飞速蔓延。

宗策垂下眼眸,沉默地注视着血湖中的倒影,喉结滚动,仿佛有一头咆哮着嘶吼着的野兽被名为君臣的铁链束缚,一点一点,重新关进牢笼深处。

但他自己知道。

眼前这一切,就是他失控的结果。

一炷香后,城头响起了号角声。

全城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