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距离宗略曾经在他和陛下面前展示过的机关蛇卡扣,不过一指之遥。
和陛下告诉他的一样。
他一寸寸摸过去,发现上面刻着“及赠”两个字。
宋千帆抬眼看向宗略,这一次,宗略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你们私下里还有联系吗?”宋千帆问他。
宗略嚅动了一下唇,艰涩道:“现在已经没有了。”
“现在?那上一次他给你寄信,是什么时候的事?”宋千帆立即问道,语气不免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但他其实,并不想用这种质问的口吻同宗略对话。
虽然他们相识相交,不过是因为陛下的一则命令,但在相处过程中,宋千帆逐渐发现,他与宗略志趣相投,秉性一致,因此也逐渐与对方交心。
但今日他不顾友人伤痛,执意要剜开对方的伤疤寻求一个答案,或许他们的友谊,从此就要走到尽头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宗略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这气氛让宋千帆有些坐立难安,一方面,良心的谴责在不断煎熬着他,另一方面,陛下的命令,又使得他不得不把宗略作为突破口。
在此之前,他能查过的地方他都查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了,可当年的爆炸规模太大,涉及到的工匠大多都已经当场死亡或是重伤,能活到今天的,本就寥寥无几。
而且宋千帆发现,早在祁王之前,这批人似乎就有被秘密处理过。
当年工坊负责管账的几名账房和分区的负责人,虽然没有被爆炸波及,却在事发后的数年间接连出现意外,有的因醉酒失足落河而死,有的回了乡下老家从此渺无音讯,还有的被人谋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直接成为了一桩无头公案。
透过这一件件看似无关联的案件,宋千帆察觉到了当年北屹密探犹如鬼魅般无孔不入的影子,只觉得心中不寒而栗,也终于明白了,陛下重视卢及这个人,和他背后的经历与关系网密不可分。
除了以上这些外,还有一点十分关键。
从遗址来看,爆炸的中心应当是飞鸟坊的中枢,但宋千帆翻看当初建造的图纸时,中心处竟是一片空白。
宗略的父亲为什么要在那里存放大量火.药?除了火.药之外,那里面是否还保存着其他东西?
宋千帆看着宗略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去,咬咬牙,残忍地在他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上,又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想想你的兄长……若不是他,陛下也不会给宗家这一次机会。卢及做出这等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
宗略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他缓缓闭上双眼,轻声道:“我没想过那么多。从前他给我写信,也不过是来询问我身体如何,最近在做些什么,并未涉及到任何大夏机密。”
“而且,我与他,已音信断绝三年有余了。”
三年……
宋千帆脑中飞速过了一下,那就是说,早在晖城之战前,卢及就与宗略断开了联系。
可是为什么?
“你们最后一次写信,说了什么?”
宗略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也没什么。他说北屹都城道路繁杂,不似大夏道路,中正平直,多是羊肠小道。他本就路痴,不认路,东南西北都辨不清,到了那边,更是常常天黑都回不了家。”
他喃喃道:“我当时很生气,因为我本以为他会被人监视或是囚禁,费劲千辛万苦才得以有机会给我寄信,便问他既然能出门,那为何不回来,还是说,是打算让我这个残废北上擒他回来。”
“……自此之后,他便再没有寄过信来。”
“听起来,你似乎并不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