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烫,”他很无奈,“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我没有。”她说。

中原中也拉过她的胳膊,想要力道重点带她进车子里去,却又怕她嫌疼。

“我没有异能力,”千穗呢喃,“我没有异能力……”

透过后视镜,她看见自己泛着红晕的金眸。

金色的眼睛。

明明父母的眼睛都是黑色,为什么偏生生出她这样有异常的孩子。

为什么她一说自杀,那个男人就死了。

为什么她劝母亲离婚,他们马上就分开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在那个春天,母亲在她最后孩子般的嚎哭声中,顺应她孩子气的宣泄,将银白的刀具捅进她完好无损的人生中。把人生捅成红艳艳的,糜烂的,内脏的碎片。

枪声响起。男人闭上眼,枪.支和身体都不自主地垂下。望月千穗没有理会同事所说的应视为生命的武器,而是崩溃地跑出去,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接受那个迟来了七年的,在她心里已经隐隐浮现端倪的真相。

她不是受害者。

完美受害者的身份与她无关。不如说,半点关系也没有。

母亲偏心,但从未想过杀死自己的女儿。

没有人想要伤害她。

甚至……就连那个她以为伤害了她的母亲,也是被异能力所卷进漩涡的,被迫背负骂名的受害者。

洗手间水龙头里的水冲洗着她的脸,却没办法把她泥泞的过去冲洗干净。糜烂的内脏仍然是红彤彤地滩在那里,被水洗过以后反而变得更痛。

……好痛。

好难受……

没办法接受。

完全,没办法接受。

内心有一块东西仿佛崩塌了。彻底塌陷,就像是地震。可她贫瘠的灵魂土地无法承受这么浩瀚的痛苦,她没办法原谅过去,更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抬起头,望着镜子前湿漉漉的干呕着的自己,还有那双被母亲称为“可怕”的,金色的,恶魔般的眼睛。

“要是……”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要是全都忘记就好了……”

要是全都忘记,是不是就不那么痛苦了。

为了逃避痛苦,她愿意做任何事。

在镜子里望见自己眼睛的时候,在她开口说起愿望的时候,大脑中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隐匿的旁根错节似乎全都被连根拔除。

这是她失去记忆的一周目。

身边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人。是樋口一叶。千穗接过她递过来的几张柠檬味的湿巾纸,无意识地擦了擦眼。

“这样的日子还长得很。”

那个女人说。

***

全部。

全部想起来了。

她几乎要瘫坐在地上。过去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重新回到她的灵魂宫殿,然后让她好不容易维系的平稳彻底塌落。望月千穗以为的灵魂沼泽不是原生家庭,不是无所事事的父亲更不是偏心姐姐的母亲,甚至和那个充满尖叫声的血腥夜晚也没有关系。

她的灵魂沼泽是一双眼睛。

一双与生俱来的,永远淡漠永远疏离的金色眼睛。

不。

不对。

不是眼睛……

是她自己。

从始至终,把13岁的自己惹哭的人,把她搅进混沌搅进漩涡的,都是镜子前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

“哈哈……”

她笑了。

记忆翻涌着朝她袭来。望月千穗甩开中原中也的手,崩溃道:“离我远点!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