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被另一个护士推开了门,她推着摆满了药品和针剂的金属推车走进房间,对宋荔说:“这是今天要换的药,处理完后记得录入换药记录。”

宋荔愣了愣,随后应了下来。

这是阿斯蒙的记忆,只要不退出,场景会一直运转下去,直到这段记忆彻底结束。

所以……这个时间里,阿斯蒙的大脑是清醒的吗?

宋荔拿起外伤药剂,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她看清了阿斯蒙的身体。

手中的药剂瓶忽然滑落,砸在地面上,咕噜噜地滑到病床一侧的轮子旁。

宋荔猛地蹲下身想去抓住药剂瓶,却看见自己的手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她眼睛大睁着,可面前的画面似乎都模糊了,刚才掀开薄被看见的那一幕像是钢印一般狠狠印在了她的脑海中,让她无法思考,耳朵里仿佛有嗡鸣声响起。

那已经不是完整的人类身体了。

肌肉组织、骨骼和不完整的内脏暴露在外,被特制的金属材料保护起来,相较完好的身体部位则插入着许多透明导管。

阿斯蒙赤裸、残破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残酷且突然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冲击着宋荔本就将近崩溃的情绪。

她先是感到恐惧。

紧接着是一种共情般的疼痛。

很快,当宋荔想到这是阿斯蒙为了救出她而受的伤时,身形一晃,忽然瘫坐在地面上,双手攀着病床的边缘,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不论是她称作主人的陈知衡,还是她视作敌人的阿斯蒙,在宋荔心里都像巨大的阴影。

强大、不可撼动、掌控一切。

但宋荔从未想到,她会有一刻,感觉他们如此脆弱。

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感到如此难过。

就在她哭泣之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

是阿斯蒙尚能动弹的右手。

她红着眼睛看向他,男人不知何时再次睁开了眼,正凝视着她。

宋荔握住了阿斯蒙的手,他的手很凉,她的泪水砸在他的手背上,一滴两滴三滴。

她将额头抵在了他的手背,激烈的情绪让她感到窒息。

白色病房刺眼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宋荔在全息舱里猛地睁开眼,像溺水之人呼吸到第一口空气一般大口大口地吸气。

周文远歉意地说:“抱歉,我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值超过警戒线,断开了你和数据库的连接。”

“刚才……”宋荔的声音有些虚浮。

周文远说:“是我将「你是谁」这个信息加入了场景程序,刚才是模拟阿斯蒙在知道你是他救回的孩子后做出的反应。我以为这样会让你好受一些,但似乎并没有作用。”

“谢谢。所以,当年……”

“当年他在那家医院独自治疗了两年,那确实是一段对他而言很糟糕的经历。”周文远说,“其实在那时候,我已经被谢女士接入了医院系统,只是我的程序还不够完善,暂时无法和阿斯蒙交谈。”

全息舱的外头忽然有人敲了敲舱门。

“02号舱的时长用完了,续费还是结束使用?”

***

宋荔在网吧结了账,找了个小店买了碗盖饭,坐在街边闷头吃起来。

“如果你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需要到我麻烦你了。”周文远说,“我需要你将我送回阿斯蒙身边,他的身体需要定期注入肌体维持的药剂,而目前只有我能够辅助他完成剂量控制的工作。”

宋荔喝了口水,低声道:“好,我会把你送回去。”

“刚才我试着介入第六区港口的航线信息……今天下午两点,阿斯蒙会和陈知衡一同离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