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公子在等一人,一个不会来的人,你就行行好,让他多待一会儿吧,不然他贼心不死呐。”
竟然‘云衢’司使都发话了,司阍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默默退下。
慕朝离沈浔三处后,驻足,看着因饵料而浮出水面的鱼群,顺手从脚边摸了块石子‘扑通’一声抛入池中,池降巨物,鱼儿四激逃窜没入池底,只余浅浅水圈逐渐扩大,又归为平静。
他睇着沈浔,笑意深深,话里尽显客气:“沈公子你就安心地离开,我自会在典狱替你守着姜小姐。”
“慕公子还是应先替自己考虑才是,披着云衢的皮,你又以为能在典狱中瞒多久?”
沈浔垂眼抄起茶盏,淡声回应:“沈某很欣赏刻在十八狱壁上一句谏语,亦是典狱惩戒罪人的手段:有罪者皆应求而不得、憎恨无果、痛苦一生。所以,沈某也同情慕公子,应了那句谶语,人活千面,可偏偏就不能以自己的面相而活。”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慕朝一字一顿。
“难道说慕公子心甘情愿用旁人的身份、以他人之名一直陪在阿愿身边?”沈浔接着说,“这么说,慕公子当真心胸宽广,不留姓名,沈浔自愧不如。”
明明说得平缓,可这话音却像诅咒,乱了慕朝的心绪,尽管他早已知道沈浔最善用攻心之计,嘴里也不会有啥好话,还是猝不及防陷入他的魔音中。
慕朝呼吸不稳,故作镇静,想出一计,言语相讽:“如果姜小姐需要,我心甘情愿。可你呢?你确定姜小姐是否还需要你吗,如今小姐已经成功考入典狱,你已毫无利用价值。听李奇邃说,按着约定,等着姜小姐考入典狱后,就是你们和离之时。”
沈浔凉凉发问:“慕公子就这么自信,阿愿一定会与我和离吗?”
“你就这么自信姜小姐不会与你和离吗?”慕朝胸有成竹,笑着提步辞去。
沈浔觑见慕朝的背影消失在一重朱门之后,他独自在水畔旁站了半响,手中的茶水还余半盏,心叹可惜,邃倾倒茶水,一并浇打在了叶片之上,茶水滴滴而落,似春雨润物。
绿芽春意之时,又被一只云履无情从上碾过,根基尽毁。
天色已近黄昏,沈浔神情不朗,徐徐登上木楼。
穷尽楼梯时,视线里也多出来了一道影绰的人影,她难得穿了一条对襟青纱长裙缓步而出,腰上也多坠了一腰牌,环佩叮当,兰馨飘然,如青荷亭立,轻盈雅致。
他眸光微动,姜时愿一直如长养在高山之中的玉兰,从未变过,在多年风雨侵袭及晨珠浇润下,才能养的如此清落高洁。
她的纯净、洁白,如此耀目又生厌,令他畏惧又怜惜。
不像他,生来观音相,却藏罗刹心。
人心不净,不拜观音,是因一字‘惧’。
而他向来不畏神佛,此刻却垂眼避开阿愿的视线。
也是惧,怕阿愿看透他的脏。
沈浔登上最后一阶,走到姜时愿的面前,垂眸看着她,女子清丽的五官映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还有那双始终背在身后的素手,不知手中攥着什么,令她软睫扑颤,藏着一丝局促和不安。
光是这么站着,二人无言相对,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浔的目光无一刻离开她掩藏身后的手,想了很久,终是轻笑一声,道:“阿愿,有事相商?既然有话,就坐下慢慢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