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穿透纸窗,不知是不是错觉,包括她周身被雨水浸湿的湿冷也正在被逐渐驱散。
她能隐约看见房间内,碧玉松竹屏风之后,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他提起茶壶,挽袖过腕,手腕微压,壶嘴处的水柱倾倒入杯,随后轻轻晃动着杯身。
这一套泡茶的动作不紧不慢,行云流水,极为赏心悦目,一看就是懂茶、惜茶之人。
她又听到房间内的人,缓缓放下茶壶,声音极为清清泠泠:“既然要来寻我,为什么不进来?”
“阿愿,茶已经备好。”
话音甫落,姜时愿也没什么好再犹豫地,推门而入,房间内烟雾缭绕,沈浔缓缓抬手,将一只青绿茶盏推离自己七分,示意她坐下。
这个位置就正坐在沈浔的对面,避免不了眼神相交。
姜时愿坐下后,两人静默片刻。
她小心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沈浔始终矜贵自持,他挽着墨袍衣袖为她斟茶,滚烫的茶冒出一缕缕雪白雾霭。
白雾之后,是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眉眼,微微上挑着。
这份静谧,最终还是先被姜时愿先行打破,“沈浔,你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沈浔长发半束,握着茶盏,清秀的面容在雾气后半遮半掩,他的声线还是一如往常般平静,“我不知道阿愿想让我说哪些?你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绝无隐瞒。”
呵,说着可真讽刺,姜时愿冷笑一声,“难不成沈公子背着我的事情太多,一时不知道先坦白哪些?”。
她将‘背着我’三字咬得讥讽,静静地观察着沈浔的神色。
她还记得眼前的人曾经教过她,所有欺骗、隐瞒是生物为了生存而演化出的本能,一个人在心虚时不可能完全能遮掩恐惧,这种恐惧起源于对求生的本能,遂心理表现转化为躯体反应,或是言语、或是动作、或者表情都会发生细微的改变。
可没告诉她,‘教她的老师’玲珑心智,滴水不漏,这种攻心之计对方博文和余桃身上或许有效,但对于他就相当于以卵击石。
姜时愿思及此,心口微窒,有点发笑。
沈浔缓缓抬眼看她,“既然阿愿不知道问什么,正好我也有一惑需要你的解答。”
“那晚,杀死段脩的到底是不是你?”
可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沈浔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来:“阿愿,牵你手的男子究竟是谁?”
室内又再次变为寂静,双方视线相逢,都在等着对方先松口。
沈浔眼眸挑起一丝愠意,似有凉薄的杀意,但又一晃而过,他又平静地开口道:“阿愿明明知道此人绝非善类,他言语轻浮、举止更是散漫无礼,能安什么好心?而且阿愿别忘了,他的身份会给你招致祸端,你应该离他远些。”
姜时愿不知道沈浔已经摸清了慕朝的身份到哪一个地步,是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盗‘慕朝’,还是更深一步,猜出此人就是典狱一直在缉拿的穷凶极恶之徒,千人面?
她反唇相讥:“那沈公子呢?你又是否是好人?我是不是也应该离你远一些?”
“阿愿不必对我如此唇枪舌剑,我已经起誓余生只忠于姜时愿一人,矢志不渝。而那名男子是否藏有其余的心思,阿愿又能否说得准?”
“你忠于我?这就是忠心吗?”姜时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你对我有事隐瞒,话中又有几句是真的?”
“我换个问题,段脩死的那天晚上,你究竟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干了哪些事情?”姜时愿问。
沈浔捧着小盏,吹了吹雾气,开口仍是温声细语:“你疑我?”
“所以,阿愿怀疑是我杀了段脩?”他轻抿一口君山银针,气音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