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看向圣骑士审视的蓝眼睛,想象着这是泽菲尔温柔的注视,迟缓地继续先前被打断的思考。

在朦胧的幻想中,他好像离开了阴暗昏暗的拷问室,又回到过去悠闲的时光。

下午的太阳暖和得刚刚好,小少爷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小口小口地慢慢啜饮;而高大的近视则恭敬地立在他身边,为他重新端上一盘新鲜的茶点。

然后他就会随口问:“你今天的训练怎么样了?”

近侍就会温顺地回答……

对啊,泽菲尔……泽菲尔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知道在更迭的计划中,魔族的突袭是不是依然在偷窃圣物的同时进行……泽菲尔能打赢吗……

呜……痛死了……下次做任务,一定要记得多换止痛剂……

眨眼的动作滚落下大颗热泪,流过面颊上的伤口,带起一阵麻木的刺痛。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还好他应该不会被钉上十字架,那样怪难看的。

拷问被控制在一个让他痛苦又不会杀死他的程度。

意识即将涣散之际,气若游丝的魔族吐露出一个信息。

“圣物……被我丢在阿比斯深渊了……”

细弱的声音像是快要消散在空气中。

“我可以带你们……咳咳……带你们过去。”

……

又一次被治愈魔法治疗过身上大半的伤口,瘦弱的少年脖颈上绑着教廷特制的圣锁,跌跌撞撞地来到深渊旁。

他跪在悬崖边上,战战兢兢地向下看去。

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漆黑,如同千米以下的海底,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听得见一些声音。

好像是出现在噩梦中的声音,绝望、空虚、嘶哑,仿若站在无人空谷的正中央,听着诡异绝望的哭嚎从四面八方传来。毎日膇浭Tò海?五⑷舞⑺?⒋??〇5

他打了个寒颤,想起了什么,眼眶控制不住地泛红。

魔族之中,有一种刑罚,就是将十恶不赦的犯人丢入阿比斯深渊。有一些强大的会转变成亡灵族,被永生永世困在黑暗的深渊中,怒吼哭泣自己被永远囚禁的命运;有一些则刚一落地,就会被饥饿暴怒的亡灵们吞噬血肉,瞬间化为无知无觉的白骨。

圣物有最强力的光明魔法加持,没有任何人能轻易损毁,即便是丢进深渊中,也大概率只是躺在一个安静的角落,等待教廷的信徒们将它重新取出来。

但是伊恩没有告诉人类,没有人能保证全须全尾从深渊回来。新鲜的生命,一旦落入深渊,就永远别想重见光明。

所以他撒了一个谎。

“在碰到圣物以后,马上使用圣锁上的传送魔法。”押送他的圣骑士说,“魔法的发动是瞬间的事情,你知道怎么使用的。”

圣骑士看见地上的少年转过头,身体轻轻颤抖,纤细的尾巴蜷缩成没有存在感的一小团。

潮湿的黑发披散在他的肩上,衬得消瘦的小脸白得几乎透明;刻意未被彻底治愈的烧伤痕迹刻在腮边,也不妨碍他艳丽又清纯的美貌。

然而,在拷问室待了这么久,这是圣骑士第一次看到这只漂亮娇小的魔族这样的神情。

或许是先前被深渊下的惨叫吓到,小魅魔的眼圈泛着浅淡的嫣红,但是现在,他的眼中竟没有多少畏惧水润的绿眸微微发亮,噙着点点流光似的神采,像是品相上佳的绿宝石一样。

蓝眸的圣骑士怔怔地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艾勒伯爵家的小少爷,眼睛比祖母绿的宝石还要闪耀。

在沉默的对视中,曾经的小少爷在近乎必死的绝境里,居然……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