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在阮竹卿面前慢慢敢说了,吃完糕点,嘟囔着:“你家的点心怎么都这么小呢?一点都吃不饱。”

听见笑声,他抬起头,不满地问:“你……你笑什么?”

“我没听过谁吃点心是为了吃饱的。”

对啊,为什么要执着于吃饱呢?刚才他又发现一件事:别人笑起来,都是笑哈哈的,只有阮竹卿是可以用“笑盈盈”来形容的。不但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梨涡里也盛满了笑意。

眼前的端人凝视着淡灰蓝色的花荫处,雪白如凝脂的脸颊与大簇大簇雪白的花瓣相辉映,睫毛被染上了碎光,一双翦水秋瞳清润明亮,饱满的唇瓣在下巴颏那里留下一道优雅漂亮的阴影线条。

赵仰宗看得入神,一朵栀子花吸饱了晶莹的雨水,跌到他头上,也浑然不觉。

“你总是冒冒失失的。”阮竹卿责怪他,却并不生气,踮起脚,拿下了那朵栀子花,放在鼻端嗅了嗅,“好香,你也闻一闻,香么?”

“嗯,很、很香。”

那朵栀子花之所以好闻,不是因为它散发着香气,而是它经过了阮竹卿的呼吸。

他的如簧之舌失去了效力,永远都在被阮竹卿牵着鼻子走,心尖却是欢喜到有些酥麻的,真是一件怪事。

快到地方了,他稍微错过身子,扶着花枝,让阮竹卿先过去,然后像刚学着走路的野鸭一样跟在阮竹卿的身后。

有一团湿润的花雾笼罩着二人,朦朦胧胧的,他浑身好像被什么刺刺的东西蛰了似的,低下头,清了清嗓子。

眼前陡然开阔,这是一片芦花飘扬的草甸,芦苇此起彼伏,随风摇曳。

赵仰宗拔了几根新长出来的茅针,随手递给阮竹卿,要他尝尝味道。这种茅针口感甘甜柔嫩,是小时候经常吃的。

阮竹卿踩在河边的桩子上,慢慢地走着,为了接他手里的东西,身子仄歪,眼见就要摔下来。

赵仰宗连忙扶了一下,不留神,握住了他的手,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软绵绵的,像白茅的嫩芽,在他心尖上轻挠。

把人扶稳后,他就立马把手掌抽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默不作声地踢石头。

他对阮竹卿并无邪念,只有一种很柔软的怜惜之情,就像呵护着一片薄如蝉翼的花瓣一样,连说话也不敢大声,生怕呵出的气把他吹跑了。

他教阮竹卿打水漂,比赛谁打得远。平时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就喜欢到河边打水漂,因此技艺高超,能有二三十个。他怕阮竹卿总吃败仗不高兴,便扯了一片树叶给他吹小曲。

毕竟也只有这点本事了,所以格外地卖力。

下雨了,两个人都被淋了个落汤鸡。

没想到自己能再次来到阮府,第一次还是个小帮工,第二次,却是以客人的身份。

本来他想回家洗个冷水澡、换身衣裳也就罢了,可阮竹卿知道他在家里烧水麻烦,怕他着凉,非要他来阮家洗个热水澡不可。

出来迎接的是上回跟着阮竹卿的美丽婢子,欠身行礼道:“少爷,赵公子,水已经烧好了,衣裳也备好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姓什么呢?赵仰宗就多看了她一眼,谨慎地打了个招呼。

“这是结香。”阮竹卿微微笑着向他介绍:“结香是我五岁那年父亲送给我的,向来伺候得很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