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夙将目光挪到司珍房献上的凤冠,他到底自幼钟鼓馔玉,又当了皇帝数年,眼界阅历绝非常人能比,见到如此世?所罕见的珍品也只?是?轻轻颔首,淡声道一句,“尚可。”
他看向身侧躬着腰侍候的袁公?公?,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记得库房收着顶前朝孝昭文皇后的凤冠,取出来重?新翻炸,再送去昭元那。”
孝昭文皇后,是?史书可载的贤后,与昭帝感情甚笃,传为佳话?,那顶凤冠更是?巧夺天工,工艺繁苛,凤冠上足足镶嵌了一百二?十八颗珍珠,在当世?可寻的凤冠中,亦属翘楚。
能在司珍房的女官,古往今来,见过的宝物数不胜数,自是?知道有多珍贵。本来她们献上的凤冠还算耀眼夺目,是?难得珍品,可被?这么一衬,就成了萤虫与明月,顽石哪敢同宝珠争辉。
明眼人都清楚,陛下这是?不满意她们献上的宝物。
司珍房的女官皆面色惶恐,为杨窈若献上礼物的掌珍更是?白了脸。
赵夙的确不满意,东西虽尚可,却担不到她为难自己盛装出行的程度,故而接下来的物件,他并无一样夸赞,始终语气?淡漠,辨不出喜怒。
众人都在心中暗道,怕是?陛下今日心情不爽利,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也只?能小心伺候。
只?是?杨窈若宫里的宫人们挂念她,生怕她不小心触怒陛下,素日里公?主与陛下相?处向来是?没大没小,谁也说不好陛下会否迁怒,到时?候怕就不妙了。
情浓时?弥子瑕分桃卫灵公?是?为爱重?,年老?色衰时?分桃驾车都成了罪过。
可见情谊易变,怪不得人心猜忌忧惧。
所以没人认为帝王的宠爱能得长久,也自然而然就当心杨窈若犯上,会遭到陛下哪一日喜怒无常的变脸,到时?候连他们都要跟着吃挂落。
好在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赵夙的不悦仅仅是?因为心疼杨窈若,自是?不可能对她发火。
倒是?杨窈若,原本的兴致勃勃似乎从赵夙进来开始就消失了,始终没个?笑脸。
赵夙察觉到了,等这场声势浩大却并没有好结局的献礼结束后,他陪着杨窈若回到她的新住所蓬莱殿,宫人在为她拆除发髻时?,赵夙就在屏风外坐着等。
等她换了身舒适的藏青色襦裙褪红色披帛出来时?,人显得精神多了,仅仅是?用步摇松挽着发,玛瑙做的眉心坠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耀眼彩光,本就灵动的眼睛好似多了点璨然光芒,愈发夺目。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永远生机勃勃,活泼俏丽。
赵夙眼底浮起些笑意,将杯子放在了案上,望着她,静静等着她过来。
杨窈若方一坐下就听赵夙语重?心长,颇为心疼道:“既怕重?,今日何必勉强自己?”
他替她倒好茶水,又将她最喜欢的糕点挪到她的面前。
杨窈若动作熟稔的捻起糕点,咬了一口,又忙饮了口略烫的清茶,甜腻的味道和微苦的烫茶水相?互遇上,不但?解腻,还留有余甘,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等咽下一块糕点,感觉自己恢复了些体?力后,杨窈若才做了今日最紧要的一件事,她从袖子里掏出被?反复折叠的纸张,递给赵夙。
她灌下满满一杯茶后,长舒一口气?,开口道:“这是?赵麓透过今日献礼的王掌珍送来的。”
说完,她顿了顿,认真的盯着赵夙,观察他的神色,却见他依旧十分安然,看不出任何惊讶,于是?她决定加大火力,把赵麓曾找过她的事,说过的话?一一禀明。
她以为赵夙会大发雷霆,又或者质问她,兴许还会怪罪,但?都没有。
他很平淡,仿佛这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