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台Super 8mm的摄影机静静地摆在了离床不远处的柜子上,蒋济维在送出它之前应该是做了一些功课,虽然是这个品牌的入门款,但因为画质和稳定性不错价格依旧不菲。
或许对于蒋济维来说,买下这台摄影机只是一两个月零用钱的事,但对于梁颀来说,却是需要在便利店上满半年夜班才能买到的东西。
送出的礼物太贵重的话会让人产生负担,常远明白,所以只送了受欢迎又价格适中的游戏机。相比之下,蒋济维送它就带着知道你想拍电影就送你一台摄影机的直线型思维,有一种坦率的天真可爱。
梁颀不习惯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在脑子里占据太久时间,心不在焉地开始想罪魁祸首之二。
关于那位副导演的话,其实梁颀并不是第一次听,他知道自己有拍电影的天分,有很多例子可以举明。例如之前他为了奖金参加了一个原创剧本比赛成功获得了期望的奖金,后来他又写了一些剧本,有很多影视公司都提出了购买意向,只不过因为这些影视公司总是在开空头支票交易便黄了;例如在去年秋天,机缘巧合下也是在一个学生剧组做场记。在主角的心碎时刻,他们选择推轨镜头来记录她脸上的那滴眼泪,这时梁颀冷不丁地在一旁出声道:“这段镜头试一下长焦呢?”
导演有一个在业内赫赫有名的导师,这部影片是他的毕业作品,梁颀说完这句话后,他摘下耳机扭头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很多经验也欠缺很多的男生,下意识地质疑道:“你是谁?”而后又问,“为什么?”
梁颀没有介意对方的轻视,俯下身耐心地把刚刚的镜头往回推随即定格,指着定格住的画面说道:“推轨镜头的存在感太高了,演员在这里用余光看了一眼镜头。”话说到这里,梁颀就点到为止了。
一堆人听见后凑过来看,发现果真是这样,于是梁颀剩下的话大家便心照不宣:观众看到沉溺在悲伤情绪的主角露出表演痕迹会感到非常出戏。但是演员也是临时从表演学院拉来的学生,与其花大时间来教她适应推轨镜头,不如直接用长焦镜头拉近景更加省事。
换了长焦镜头之后演员的表演果然自然了很多,呈现出的效果也和预想中的基本一致。
这段小插曲让导演对梁颀有了印象,偶尔会找他一起讨论一下拍摄的细节,三个月的拍摄期很快过去,最后这部作品在国内的某个电影节上得了奖,片尾的鸣谢名单梁颀的名字也在列。
那时那位年轻导演也说了一样的话,他说你就是天生适合干导演这一行的。梁颀笑了笑,将他敷衍过去,与此同时梁颀内心在悄悄地较真,他们其实都错了,做这个不是因为他有多适合,而是他很喜欢。
母亲去世后,梁颀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台自己小时候经常拿在手里的摄影机,他将摄影机开机,浏览起一些以前拍过的影像。播放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梁颀愣了愣,画面中是他的母亲,穿着一条朱红色的连衣裙坐在秋千上望过来,眼中满溢着近乎有些不真实的柔情,屏幕里传来了隐隐的笑声是他自己的。
在这一瞬间,梁颀感觉到了梦和电影之间模糊的界限,时间飞逝,事情也发生变化,但是通过电影,可以在流逝的生活中找到永恒的片刻。
即便如此,在听到类似“你很适合……”这样的话时,梁颀还是露出一贯的微笑,没有反驳他们。直到蒋济维用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望着他,确信无疑地说“你想拍电影”,如同在捉迷藏游戏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人找到了他藏匿的洞穴,从洞口外探进半张身体,语气轻快地说“找到你了”。接着他将梁颀从洞穴里拉出来,至此,梁颀终于不用再忍受洞穴的潮湿。
意识到自己又将思绪拐回到蒋济维时,梁颀皱了皱眉。偏偏蒋济维又在这时发来消息,问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