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吃饭了么?”

午休时间,陆行舟坐在三米长的牛脊皮沙发上打电话,背部放松地后仰,左腿上架着的雕花皮鞋有条不紊地点着玻璃矮几边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正要去。”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照例有些冷淡。

“一个人?”

“跟室友。”

“晚上上什么选修?”

“家庭心理治疗。”

陆行舟笑了笑:“很适合你。”

楚然已经没有耐心:“还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

“等等,”陆行舟截断他,语气温和,“明天是周末,想不想出海,培元的王总新买了艘游艇,打电话请我去坐第一趟。”

“他请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淡淡一笑:“他们人人都带家属,你想让我当孤家寡人?”

楚然不想再听这些话,只说了句“不去”便把电话挂了。他身边的同学拿肘碰他,好事地多嘴:“你家里人?”

听口气像是很关心他的人,连上什么课都问得事无巨细。

楚然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无可无不可地回道:“只是一个认识的人。”

现在是他进大学的第三个月,主修心理学。跟无数刚摆脱父母管教的年轻人一样,比起吃米其林他更愿意跟同学吃食堂的配餐,宁愿早上七点半就去图书馆门口排队也不肯回家温习功课。陆行舟知道他正是新鲜的阶段,要当脱缰的野马也就随他去,只一条:不能在外面过夜,每晚都要回陆家别墅睡觉。

明明交了住宿的钱可又不在宿舍睡,起初大家以为他只是家离得近的本地生,后来同专业的人撞见过几次他在校门口上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一时间流言纷纷,都猜他是个不愿显山露水的富家少爷公子哥,要是心理学学得不好四年后就得回家继承家业。

他对于这种事向来不分心在意,久而久之倒竖了个高冷的形象。

下午回到图书馆,同学帮忙占的位置还在,桌子上却多了杯咖啡,杯下压着张纸条,纸上一行钢笔小楷:“同学你好,我不小心把水洒在你电脑上了,已经及时擦净,如果你回来以后开机发现电脑故障请联系我,电话是xxxxxxxxxx。”

他伸手一摸,发现左边的键盘缝隙里还有少许残留的水渍,不过幸好开机不成问题。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四点多钟时一个背双肩包戴眼镜的斯文男生却气喘吁吁跑过来,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同学,打扰一下。”

他回过头去,下颌微微抬起看向面前的人,对方却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明显地怔愣。

“有什么事?”

男生猛地回神:“对、对不起同学,早上是我把水弄洒了,你的电脑有问题吗?”说完两只眼睛继续直勾勾地盯着楚然的脸,目光像胶水黏住了一样移不开。

楚然见他表情诚恳衣着朴素,镜片厚比啤酒瓶底,显然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老实学生,电脑被泼的那一点不快也就消了,便淡淡道:“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男生松了口气,犹豫片刻后坐在了旁边的空座,背包敞开边拿书边道,“全怪我粗心,写字的时候没注意碰倒了杯子。你一直没打电话来我又担心你是没看见,下了课赶紧就跑过来了。”

尽管他声音压得很低但噪音还是不小,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楚然皱了皱眉:“麻烦你安静一点。”

对方似乎也有点尴尬,闭嘴不说话了。楚然正要继续看书,余光却突然瞟到他拿出的那些厚书上,聚睛一看,几乎每一本都跟临床医学心血管疾病有关。再往地上的背包一撇,包上两枚不同年份的医大附属医院纪念徽章格外醒目,显然不是住院医师就是医生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