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星河之中,垂落下来一盏盏明灯,仿佛触手可及。在极北之地,因为气候干冷,天际高远无遮,星辰也极度璀璨,如数以亿计的钻石,嵌于黑色天宫之上。杞女合起双掌祈祷:“这是天女在渡过星河,去寻找她的情人……三次星河之后,极乐之夜就会到来……”

荔却看见楼下站着一个人。

洹望向荔的眼睛,那里还是一片冰冷和仇恨,完全不似月圆之夜,抱着他直呼怕痛的样子。有时候,他也会忘记,荔不过也是一个年轻人。只是外壳的坚硬,保护了柔软的内腹。

于是,洹对沅说:“你去……和他说吧,要去嬴族。然后……陪着他吧。”

沅并不愿独占姜荔,虽然他很想这么做,他说:“大哥,今夜……轮到你了。”

姒洹仍与姜荔对视着,微微笑了一下,说:“不,他现在……最恨的是我。”

青年不肯吃饭,不肯喝水,他就强行掰开姜荔的嘴灌进去。看到姜荔那双深深的眼睛里冒出怒火,他便说:“你可以继续顽抗,但我不介意……亲自喂你。”也许是想起了上次用口唇哺药的事,青年眼睛里的火闪了闪,自己把药粥灌了下去。

就像是一种莫名的执着,荔已认定,入侵姜族的是他,要走姜萝的是他,让他被迫斩尾的也是他……而来到姒族之后的林林总总,也和他脱不开关系,总之,他是罪魁祸首。而也的的确确,他是那个领头的人。

“告诉他吧,嬴族邀请了天下各族,也许姜族也会去的……你告诉他,他会听的。”姒洹说。

*

日出之地,东极三岛。

流入深海的巨河在一道断崖上被拦腰截断,河水坠入深不可测的海渊之中。在断崖之上,河心洲中升起三座小岛,是天神留下,作为旭日初升时停驻的支架。背靠着一座不高的小山,茂密的竹林包围着东极三岛,在岛心之中,支撑着一座三层高的巨树,巨树枝叶繁盛、高大峻茂,无数延伸的枝条,伸向周围的两个岛,气生根垂落,扎入地面,又成了一棵新的树。而无数的枝桠交叠,越过头顶,遮天蔽日,绿枝垂到水面,水面之下,盘根错节,竟是独木成林之势。

每个进入东极三岛的客人,都只能乘着小舟,穿过被巨树枝条覆盖的狭窄水道,进入嬴族腹地。而枝条之上,站立着无数鸟儿,或大,或小,或黑,或白,或是五彩绚丽,或是优雅轻灵,鸟儿站在树枝上,清灵灵的眼睛盯着每一个进入的客人,交头接耳,互相梳理着羽毛。

“传说,圣树生,则嬴族生;圣树死,则嬴族死。不知倘若有人问他们,圣树之灵还在否?他们可会回答?”姒洹说。

嬴族认为,他们的始祖就是出生在这棵遮天蔽日的古树之上,并且,族群随着古树壮大。以前,还听说过他们有和圣树的意识对话,但现在,却很久没听说过了。

神的沉默,是近几百年来各神族上层一个共同的秘密。

“或许他们已经听见了。”姒沅说。

鸟儿们的眼睛像是毫无意识,动作像是自然灵巧,但可能背后还藏着一个操控的嬴族人,透过这无处不在的生灵,来观察每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传说嬴族能够控制飞鸟,但能控制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离开海面,跃上断崖,行至圣树之巅,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在树杈上停留了一会一样。万道霞光之下,东极三岛被染成了缤纷的粉色,圣树之上万鸟齐飞,重重叠叠的振翅之声传来;晨曦之中,竹林山间,无数羽翼跃动,张翅翱翔,冲向天空。红色的巨日恢宏壮丽,大河奔流不息,东极三岛灵气蒸腾,而在这非凡的胜景中,一阵悠扬的笛声隐隐占据了主导。

在支流的尽头,露出了一片空地,而头上的枝桠也逐渐退去。无数只小舟,各自从茂密隐蔽的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