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央竖着一块厚重的木板,四角各点一炷香烛,袅袅烟雾中,被钉在木板上的少年仿佛睡着一样,静默无声,面容模糊。
神性往往与死亡随行。这一幕,居然像极了为世人之罪孽被置于十字架的神之子。
蔚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或许是走,或许是爬。
颤抖的手指覆上少年血迹斑斑的脸。那张脸还是一如往昔般俊美无瑕,可此时却是那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气息。
也永远,不会再对他露出笑容了。
校门口,不会再有一个英俊高冷的男生提着背包等他,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冰雪消融,眼角与唇角漾出弧度,用低低的嗓音唤他,蔚枝。
蔚枝。
蔚枝的天,塌了。
“是小师侄吧?”
巨丑女站在蔚枝身后,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男生微微发抖的肩膀。
难不成也是奔着九尾狐的妖骨来的?
也是,天下的除妖师有哪个不想将入世妖骨收入囊中。可惜,小东西来晚了一步。
“师侄别灰心,既然回来了,以后好好跟着师父修习,这样的机会往后有的是,我们这些师叔也会多多照顾你的。”
虽然心里烦得要死,但表面工夫还是要做足的。巨丑女笑了笑,艳红的嘴唇几乎咧到耳根。
“对了,这狐狸还剩八条狐尾,师父说了,我们师兄妹六人每人一条,余下两条就都给你吧,拿去炼制丹药和武器都是极好的。啧,都怪老五那小子,要不是他嘴贱咬掉了半条,我还能……”
巨丑女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脖子一凉。
她的视线忽然倒转了过来,像皮球一样翻滚了几圈之后,她看到自己僵立在一旁的身体。
没有头的身体。
“老三!!”
亲眼目睹自己妹妹被斩首的轮椅男目眦欲裂。
喷涌而出的新鲜血液弥漫了车厢,蔚枝跪在地上,用袖口轻轻擦去溅落在段惊棠脚背上的红色。
这块木板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看似木材,却重若千钧。蔚枝的后背被压出深深血痕,脊骨好像快要碎裂,可他的动作始终那么轻,那么稳。
他将段惊棠轻轻放在地面上,俯下身,他终于能够亲吻他的面颊。
九尾狐身上伤痕遍布,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而最刺眼的,是那三个血洞。
腕骨粗的铁钉穿透皮肉与骨骼,重重砸进木板中,边缘有挣扎开裂的痕迹,应该是在活着的时候钉上去的。
右肩,左手,右小腿。
他们把他的挚爱,当成了祭品。
“多疼啊。”
蔚枝伏在少年胸口,那里已经没有了心跳的声音。
手掌小心翼翼覆上左肩的铁钉,蔚枝空洞着目光,从前装满星辰的眼底,光芒已经彻底熄灭。
“该有多疼啊……”
他的小狐狸,看上去一副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傲慢模样,其实啊,他最怕疼了。
他最怕疼了。
“老三,老三!”
轮椅男一手托着巨丑女的躯干,一手抱着她的头,将两者用力按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轮椅男额头淌下汗水,巨丑女终于浑身一抖,猛地大喘一口气。
与此同时,轮椅男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好像随时都能昏死过去。
“哥,哥……!”
巨丑女瑟缩成一团,躲在轮椅男身后,满眼惊恐地看着卡车里的人,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没错,他就是怪物。
那把刀划过她脖子的时候,她根本没反应过来,那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和时敬那个早死鬼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