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拉扫了一眼沈睿垂在身侧的手。

其中一边拿着一份文件,封面压在裤腿上,只有薄薄几页。

应该是明天用来任职的报告,今天特地回到沈宅来给沈纪明过目的。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

看起来不争不抢,最后得到了原本属于他儿子的所有东西。

芙洛拉甚至怀疑,沈睿的乖顺,是不是他的另一层伪装。

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无声断裂,女人额角的青筋暴起,无法遏制的悲愤化作怒火喷出,用力推开身前的男人,“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生!”

沈睿听到母亲的控诉,身体受惊似的紧绷,而后又放松下来,任由母亲推搡。

芙洛拉的声音几近尖叫,嘶声道:“你为什么要霸占云哲的一切!”

身体被顶得一步步后退,沈睿的后腰贴到了走廊的木质扶手上。

他侧首望向身后,一楼会客厅的大理石地砖明亮光洁,

“如果,如果没有你该多好!”芙洛拉再次冲向他。

沈睿回过头,看了一眼面目狰狞的母亲,又垂眼看向再次伸向自己的那双手。

苍白,消瘦,布满青筋,像扎根在沙漠里饱经风沙磋磨的枝丫,狰狞且尖锐。

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曾经温柔的将自己抱在怀里。

沈睿这一生并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温情。

从他记事起,记忆仿佛是失声的黑白胶卷,全篇充斥着冰冷寂静的底色,围绕在他周身的人很多,他们带着课本和考卷来到他的身前,待到考核结束,看到他的成绩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父亲偶尔会来检查他的学习,看到成绩后也会露出同样的微笑,而后轻轻拍拍他的头。

沈睿本以为,这就是人与人相处的全部。

直到有一个身影闯入他的生活。

多年后,那个身影时常会在沈睿的记忆中浮现,所有细节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沈纪明领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来到他的身前。

她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漂亮的黑色卷发垂在胸前,被阳光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沈纪明指着沈睿对着漂亮女人说:“他叫沈睿,以后就是你的儿子了。”

而后又转头看向小孩,“沈睿,快叫母亲。”

小沈睿看着眼前的女人,感觉周身的声音仿佛随着父亲的话语安静了下来。

顷刻,微风拂过翠绿的草地,吹起了小沈睿额前的软发,孩童特有的琥珀色棕瞳微微睁大,清澈的眼底映出女人的身影。

年轻的芙洛拉同样惊讶,她转头看向男人,“沈纪明,你明明告诉我你还没有结婚,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母……对不起。”小沈睿看着女人不太喜欢自己,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歉语。

“为什么要道歉?你们怎么教育小孩的?”那个时候的芙洛拉还没有被日后的生活所蹉跎,明媚昳丽的面容带着少女特有的纯真,纯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错愕,却仅迟疑了一瞬,随即弯腰,心疼地将小沈睿抱了起来。

她的骨架并不大,抱起小孩的姿势有些别扭,却没有松手,荏弱却不失坚定。

“你怎么这么僵硬?没有人抱过你吗?”

“嗯……”

“用手抱住我的肩。”

沈睿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圈住女人的肩头,仿佛拢住了一个美妙的梦境。

这是沈睿从记事起,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拥抱。

特别的温暖。

冰冷的指尖仿佛鹰的利爪陷入衣襟,沈睿胸口钝痛,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幼的时光里,芙洛拉头发上的甜甜的花香味仿佛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