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卫希,”殷容声音慢慢开始发颤,“快报警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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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转入锁孔,响起吱扭一声,门板推动时很干涩,荡起簌簌灰尘,漂浮在正午刺眼的阳光之中。
沈明雾字:明雾。
她涂了一点盈盈的口红,和笑了下。
她抬眼,看到电脑旁的书桌上摆了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黑白的。年轻的一对男女,怀里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那年轻女人是外婆,她在男人怀里笑得很甜,小女孩笑得和她一样甜。
第二张是彩色的。那一对男女老去了些,而小女孩抽条发芽,亭亭玉立,漂亮又骄傲。她带着学士帽,一家三口在写着“云城大学”四字的大门前合赔上了不少积蓄。
她想到外婆沉默地骑着那红色的电动三轮车带她回家,她想了又想,在夜风中轻声说了“对不起”,外婆又笑了。
她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只是太小,没有掌握好对付坏人的技巧。
她说,外婆教你。打蛇要打七寸才好,一拳打到毒蛇脸上就是白白挨咬。
她想起她用外婆给她买的相机拍了那些同学打人、要钱的照片,想起无数封匿名信送到那男孩爸爸工作的政府单位。
她想起她飞奔回家告诉外婆说对方转学了,想起外婆可圈可点地表扬她,说你可不是支持你这种行为啊。又弯下腰摸她的脑袋,笑着说但你们明雾真的很棒。
……外婆去哪儿了?沈明雾恍惚地想。
她今天不在家吗?
她头重脚轻地走出去,敲了外婆卧室的门,轻轻喊了声:“外婆。”
里面没人应,她又道:“你进来了。”
她压下门把手,推开那扇门,看到黑白相框侧角裱了一朵白色的花,外婆笑着,在那光影里被永久定格。
……怎么……
沈明雾感觉像被谁重击了一下,大脑轰鸣作响,视线也变得不甚清晰。
她想往前走,却感到时而烫又时而冷,好像离外婆的照片越近,可怕的窒息感就越强烈。但她还是执意向她走去,直到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
梦境是颠倒的,记忆像残次不全的拼图,时而拼接起来,时而被风吹散。她试着去抓,却徒劳无功,于是只能冷眼旁观。
那些画面有的清晰,阵阵撞击着她;有些又模糊,松散得像一捧沙,需要努力捧起才能完全记住。但她没有努力去记住的心情。
可真是无聊的人生。
有什么记得的必要?
时间流逝得很慢。太阳不舍地一点点坠下,光线留恋地落在男人的眼鼻唇上,直至完全消失无踪。
再醒来时室内已经昏暗。
她睁开眼眸,先去望桌上那张照片。
在这样暗的房间里,一张黑白遗像端放着,按理说该有些骇人才对。但沈明雾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只觉得很有安全感。那是她的外婆。
她觉得浑身都还没说出口,一具温热沁香的男性,离开的时间不过几小时,她口口声声的所谓“失踪”也只是手机关机了而已。
她细致描影,女孩把毕业证和学士学位证一起俏皮地举在头顶。外婆和外公分别站在她身旁,笑容都灿烂。
第三张照片里,外婆和外公好像都老去了,母亲的身影消失不见,外婆坐着,笑意盈盈地抱着襁褓里的男婴,外公站在她身旁,手搭在她肩膀上,也在笑,笑容却淡了很多。
第四张照片里,只有小时候的她和外婆。外婆依然在笑,好像也喊了她笑,但她好像挺讨厌镜头,只是勉勉强强配合着提起唇角,笑得远没有外婆那么真心实意。
没有第五张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