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公这是何意?”楚寒熙望着姜培兴的,语气里满是讶异,“朕见你精神矍铄,怎的今日忽然想要还乡养老了?”

他目光落在长跪在地的姜培兴身上,不由放软了语气:“姜国公,还是先快快起来回话。”

话音落,楚寒熙眼角余光扫过立在两侧的顾靖川与师铭,递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示意一个上前搀扶,一个则暗中观察姜培兴的神色。

可姜培兴却像没听见似的,膝盖钉在土地上纹丝不动。

衣裳袖口蹭过地面,沾了些些许尘土,他却浑不在意。这些年身居国公之位,他掌过兵权、理过民政,在外人眼里是家族的顶梁柱。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虽是朝堂上的重臣,却护不住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差点护不住姜府。

如今,他不想再做这劳什子国公了。

姜培兴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字字清晰:“陛下!”

“微臣自蒙陛下恩宠,忝居朝堂二十余载,每日夙兴夜寐,不敢有半分懈怠,惟恐行差踏错,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与圣恩!”他额头抵在地上,声音愈发沉哑,“可如今臣年岁渐长,又因家中琐事烦扰,近来总觉身倦神疲,处理朝堂政务时,常常走神分神,心思总也集中不起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愧疚:“臣深恐这般状态会因一己私念耽误国事,辜负陛下托付的重任!如今微臣已将印绶、兵符悉数交至外阁,只求陛下准许臣解甲归田,辞归故里,从此不问朝堂事,也算保全了这半生的清誉,不负陛下多年的栽培!”

话落,他重重叩首,额间很快泛起一片红痕,却始终没有起身的意思。

姜培兴话里那点藏着的戒备与不安,他怎会听不出来?

嘴上说的是“身倦神疲”,可分明是怕他害了他姜家和姜韫兮。

他心中暗自无奈,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沉稳,只缓缓开口:“姜国公,辞官一事不急,此事还是再等回京之后再说吧。”

话音落,他垂眸看向仍跪着的姜培兴,心里已自有计较。

待回京之后,即便姜培兴真的递上辞官奏折,他只当没看见,随手压在御书房的奏本堆里便是。

左右不过是多压几次,姜培兴见奏折石沉大海,久而久之,自然会明白他并无加害姜家之意,到那时,这辞官的念头,说不定也就淡了。

想到这里,楚寒熙语气又温和了几分,抬手示意顾靖川止步,上前两步亲手将姜培兴扶起来。

姜培兴抬头盯着楚寒熙,瞳孔微微收缩,手心里沁出的冷汗将衣摆攥得发皱,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陛下方才那句“辞官之事回京再议”已让他心有忐忑,此刻不知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楚寒熙见他这副惶恐模样,倒先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放缓的温和:“姜国公,不必如此多礼的。”

他目光掠过姜培兴紧绷的肩背,又转向一旁抱着女儿、神色同样紧张的谢宁娇,话锋轻轻一转,“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我与卿卿之间,还得多劳烦姜国公费心。毕竟,迟早得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落音时,四周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姜培兴像是被惊雷劈中,猛地从地上站起身,踉跄着退后两。

谢宁娇更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将怀中的姜韫兮抱得更紧,指尖用力掐进女儿的衣料里,连声音都带着颤意:“陛下……此话何意?”

她实在不敢想,“一家人”这三个字的深意。

楚寒熙却没看他们夫妇二人,目光越过人群,直直落在谢宁娇怀中、脸色尚显苍白的姜韫兮身上。

男人眼底的疏离散去几分,竟浮出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