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池依依道,“但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人祸?”皇帝嗓音微沉,“何以为证?”
池依依道:“臣妇与夫君返乡探亲,半道曾遇见两个山贼,他们声称当地县衙罚不当罪,动辄以死刑论处。夫君担心地方官吏或有逾矩之事,便在前往六盘村祭祖途中,与臣妇顺道暗访了庆州数县,所见所闻皆与山贼所言相符。”
她说到这儿,面色沉重:“照说这些地方法度森严,百姓应当安居乐业才对,但以臣妇亲眼所见,当地百姓行止畏缩,惶惶不可终日,城中百业凋敝,城外农田荒芜,实不像太平安宁之所。”
皇帝倾身往前,手臂横架在案沿:“继续说。”
池依依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我夫君在秋风岭上查获了贼匪盘踞的私矿,矿场的苦力和监工皆为那些县衙送去的死囚。后来我夫君在六盘村遭袭,袭击者中,有几人正是那几座县衙的县尉。”
这番话一出,皇帝面色更冷。
“陆停舟在折子里提过死囚的来历,你是想提醒朕,若非当地官吏与贼勾结,那些地方不至于田地荒芜、民不聊生?”
“是。”池依依仿佛没看见皇帝沉冷的脸色,坦然应道,“陛下怪我夫君假公济私,但在臣妇看来,那些与贼匪沆瀣一气的官吏才是真正的以权谋私,他们不但置朝廷的法纪于不顾,更视陛下的威信于无物!”
这话隐有指责皇帝之嫌,皇帝沉沉看着她,面上不辨喜怒。
御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林啸暗自在衣摆上蹭了蹭掌心的汗,已经做好为池依依求情的准备。
日影一点点抹过金漆朱彩的殿门,过了许久,皇帝忽然笑了声:“朕第一次见你,就知你这女子心思灵敏,堪称狡诈。”
他转了转手里的稻杆,几颗干枯的谷粒掉在案上。
“这盒水稻不是陆停舟让你带给朕的,是你自己的主意,对吗?”皇帝淡淡发问。
池依依目光一闪,朝前伏倒:“夫君虽未交代此事,但臣妇相信,陛下若召他觐见,他能告诉陛下的,比臣妇知道的更多。”
皇帝冷哼:“陆停舟的心思弯弯绕绕,你比他也不遑多让。”
池依依规规矩矩伏在御前,一声不吭。
皇帝睨她一眼:“刚才不还挺能说,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池依依的声音贴着地面响起:“臣妇已将能说的都说了,不敢再提其他。”
“你还想提什么?”皇帝问。
池依依稍稍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殷切期盼:“臣妇几时能迎夫君回家?”
皇帝冷冷一笑:“你身为晴江绣坊的东家,无需男人也能养活自己,你若实在需要一个丈夫,朕给你另赐一个如何?”
池依依默然一瞬:“可臣妇只心悦夫君一人。”
皇帝拧眉:“那小子性情乖滑,为人偏执,还爱阳奉阴违,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长得好看。”池依依道。
“咳!”
身后响起一声咳嗽,林啸被口水呛住。
他连忙握拳抵在唇边,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没想到池依依如此敢讲,前一刻还在忧国忧民,突然之间画风陡变,竟议论起她夫君的容貌。
她若想改变皇帝对陆停舟的印象,难道不该夸他恪尽职守、忠君爱国吗?
林啸想不通,就连皇帝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就凭那张脸?”他问。
池依依小声道:“陛下点他做探花,不也因为那张脸么?”
“胡说。”皇帝道,“朕点的三鼎甲自有真才实学”
他的话音忽然一顿,就此停住。
是啊,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