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舟已经放弃纠正这位好友的用词,淡淡道:“我得先和池依依商量。”

他与池依依的婚事只是一桩交易,并不想让它变得太复杂。

一旦把池依依带去见老师,难保不会被那位睿智的老人发现些什么。

他可以无所谓,却不想让盟友感到困扰。

因此别说旁人,就连段云开也不清楚这桩婚事的内情。

段云开听了他的解释,果然没察觉不对,只是捶他一记,笑道:“行啊你,还没成亲就这么听话,比以前有人味儿多了。”

陆停舟挥开他的手,懒得理会。

段云开嘿嘿笑了一阵,见他一言不发,识趣地打住话头,乐呵呵道:“小的不打扰陆少卿公干,您忙您的,我先告退了。”

说完,他哼着小曲儿,抱着一堆骨头架子走了。

陆停舟哂然摇了摇头,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另一处牢房。

这里和牛询先前待的牢房一模一样,没人分得出有何区别。

同样的,这里也布置了机关。

牛询如死尸一般直挺挺躺在木床上,陆停舟冷冷看着他,眼底露出一点冰凉的寒意。

牛询不会知道,今晚只是一个开始,更难熬的还在后头。

三日后。

池依依在房中试穿改好的嫁衣。

时下婚娶讲究红男绿女。

男子着红色喜服,女子穿深青嫁衣。

沉绿的大袖襦裙如流水一般垂落,长长的裙摆铺延在地,罩在外头的轻纱薄如蝉翼,如湖上升起的烟雾,衬得人袅袅若仙。

玉珠替池依依整理着袖口,情难自禁地湿了眼眶。

“真好看,”她抬起胳膊蹭蹭眼角,“六娘是全京城最好看的新妇。”

池依依从镜里笑着看她:“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快拿帕子擦擦眼。”

玉珠吸吸鼻子,破涕为笑:“我为六娘高兴。”

池依依暗自一叹。

自从她和陆停舟定了亲,绣坊的人个个兴高采烈,比过节还欢喜。

她本想找个机会告诉玉珠真相,看着她喜气洋洋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是再等等好了,等她们住进陆府,玉珠自然会发现她和陆停舟是假夫妻,到了那时,她再来向她解释。

池依依拿起妆台上的金翠花钿,插入发髻。

玉珠小小“哇”了声,捧着脸道:“姑爷送来的首饰真好看。”

成亲之前,男方需向女方过礼。

陆府一股脑送来七八十只箱子,若非绣坊的仓库够大,那些箱子只能摆在露天的院子里。

照说这些聘礼应当送去池家,但陆停舟说了:“池弘光敢要,让他自己来拿。”

池弘光当然不敢。

他这个做哥哥的在纳征那日来绣坊露了个面,待陆停舟极为客气,几乎对方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乖巧得如同一只温顺的白兔。

对于这人能屈能伸的本事,池依依自愧弗如。

更令人惊奇的是,陆停舟走后,池弘光拿出了池家近半数田庄的地契交给池依依,用他的话说,这是给她准备的嫁妆。

他仿佛一个真心为妹妹打算的兄长,如他承诺的那般全心全意为她操办婚事。

那日他拉着池依依絮絮叨叨了很久,说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换作任何一个人在旁听见,都会感慨这对兄妹手足情深。

可惜池依依不是外人。

她没有错过池弘光看到聘礼时,眼中露出的贪婪,更没错过他给出地契时,近乎肉疼的眼神。

她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带着三分推辞七分感激,将那些地契收入袖中。

兄妹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