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晚最终还是去了。

岭南远在千里之遥,往后余生她和顾长珏再不会相见。

本朝有规矩,流放之人可以与家人故友在城外长亭话别。

孟观辞陪着她一起,他在长亭外止住脚步。

押送的官差也暂且退了出来。

她抬腿往长亭里走去,就见顾长珏身穿粗陋的囚衣,手上带着手枷,脚上挂着脚镣。

他转过头来,面容憔悴,胡茬杂乱。

前世今生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一见姜照晚,他的眼泪就如雨下。

“阿晚,你来了。”

他的嗓音干涩得吓人,眸中似乎含着千万种情绪。

姜照晚看着他不说话,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顾长珏忍着泪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晚,多谢你愿意救我……愿意来看我。”

话到后面,他的声音又颤抖得不成样子。

她抿了抿道:“你也救过我,一开始我觉得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后来又觉得,你对我的那些好不是假的,你为我挡剑也不是假的,所以,这次过后,我们就真的两不相欠了吧。”

他也曾倾尽全力地爱她,为她放下自尊和骄傲向父亲低头,在她生病时为她千里求药,为她夏日打扇,冬日暖手……

那些都不是假的,只是,都过去了。

他蜷缩下去,捂着脸痛哭出声:“我后悔了,阿晚,我好后悔……”

“我亲手把一切都葬送了,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怎么就到了这个田地……”

时辰到了,押送的官差已经过来架住他将他带离。

他回过头来看姜照晚,目光悲痛,久久不肯收回,似乎要刻进心里。

他嘶声道:“阿晚,你要珍重。”

姜照晚看着他决然转身,蹒跚着走向放逐岭南的漫漫长路。

“珍重。”她低声道。

再也不见。

孟观辞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我们回家。”

……

转眼间除夕便至。

姜照晚精心备下节礼送去给各个长辈。

还亲手绣了几个荷包,里面装了一些能避秽的苍木、艾草和在佛寺开过光的檀香。

大伯母的是如意纹样,长公主的是祥云纹样……还给伯母膝下的堂弟绣了一顶虎头帽。

孟观辞在旁边看着她一个个妥善地放进礼盒,目光颇有些幽怨。

“阿晚,这就数完了?”他声调平直,眼睫下垂遮住瞳孔。

“对呀,没有错漏了。”她假装没听出他的暗示,又数了一遍,微勾唇角,“好了,母亲备的宴会要开始了,出发罢。”

长公主喜欢热闹,府外爆竹声震天响,府内暖阁之中也是另一番旖旎热闹的光景。

贵胄名流们推杯换盏,侍女们轻快地穿梭在期间。

暖阁一隅的湘帘之后,隐约能见到一素袍琴师,指尖落在琴弦上轻拢慢捻。

琴技高超,姜照晚一时听入了迷,看着那个方向半天没挪动视线。

察觉到周围的气压逐渐变低,她才回过神侧头看向孟观辞。

只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她:“阿晚看得如此痴迷,这琴师有那么好看吗?”

“只是听他曲子弹的不错罢了,再说这可不是普通琴师,是长公主近日最宠爱的面首。”

本来是想表明她没有别的想法,话音刚落姜照晚又有些懊恼。

她竟然当着他的面提起长公主最宠爱的面首?

以往每次她和长公主在一处时,若是恰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