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柯晨走出手术室,对焦急等待的众人露出疲惫但欣慰的笑容:“手术很成功,过程非常顺利。接下来就要看排异反应的情况了,但初步指标都很乐观。”
林晚初松了口气,靠在陆今安怀里哭得不能自已……陆家一众人等也是顿舒了口气。
“谢谢……谢谢您,柯医生……”她泣不成声。
接下来的日子,林霁雪被转入无菌隔离病房。
温镇东因为捐献骨髓需要休养,但也每天坚持让护工推着轮椅来到隔离玻璃外,远远地望着里面的人。
林晚初看着这两个错过半生的长辈,心中百感交集。
自从林霁雪术后苏醒,看到温镇东的样子,就知道那个捐献者其实就是他。
她沉默了整整三天,几乎不开口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那么多年承受的病痛与委屈,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轻易抹去的。
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每一次病发时的痛苦,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林晚初尝试着打破沉默,每天轻声向母亲说起温镇东的情况:“妈,他今天精神好些了,穿刺的地方还有点疼,不过他说值得。”
“妈,他还记得你年轻时最喜欢安城那家老字号的桂花糕,说等你身体好些了,就一起去买。”
起初,林霁雪总是闭着眼装睡,后来渐渐会微微点头。再后来,她会望向窗外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低声问一句:“他的腰……还难受吗?听说抽骨髓以后,腰容易酸很久。”
那算不上原谅,更像是一种对命运的妥协,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心里清楚,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和眼前这个两鬓斑白、默默为她付出的男人,终究都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
恨意依旧存在,却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锋利。
转机发生在术后第三周。
林霁雪出现了轻微的排异反应,连续两天高烧不退,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温镇东得知后不顾医生劝阻,执意守在隔离病房外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当林霁雪的高烧终于退去,彻底清醒过来时,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景象,就是玻璃外那个趴在轮椅扶手上睡着的男人。
他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手中还紧紧握着手机,仿佛随时准备接听关于她病情的消息。
监护仪的滴答声中,林霁雪静静地望着那个身影,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巾。
那些怨恨与委屈并未消失,却被一种更厚重的情绪覆盖那是极致的疲惫,和对命运无奈的接纳。
她耗尽半生去恨一个人,如今却欠他一条命。
这其中的荒诞,令她心生无力。
林晚初来时,林霁雪轻声开口:“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吧。告诉他……我没事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望向玻璃外,目光里没有爱恋也无怨恨,唯余一片历经生死后的苍凉与慈悲。
又过了一周,林霁雪的病情稳定下来,可以从隔离病房转出了。
转房那天,温镇东早早地等在她的新病房里,手中捧着一束新鲜的虞美人。
当林霁雪被护士推进来时,两个相望的人一时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是旧情复燃的悸动,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略带尴尬的沉重。
最后还是温镇东先开口,声音有些紧张:“欢迎回来,霁雪。”
林霁雪的目光落在那束虞美人上,眼神有瞬间的恍惚,仿佛透过花朵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手捧鲜花、眼神明亮的年轻人。
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轻声道:“难为你还记得。”
“从未忘记过。”温镇东声音哽咽,“就像从未忘记过我们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