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明不解其意地拾起掉落海棠，拿在手中来回端凝。

“阿遥，不妨再请花匠来看看，或许内里的腐烂是能清除的。就这般剪掉，着实可惜。”

“这可是你最爱的海棠啊。”

我没有接话。

最爱的又如何，根烂透了，保持表面绚丽又能璀璨几时？

我不会在烂根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还好，只剩六日。

我便能彻底离开，与烂人烂事一刀两断。

如此想着，我又问：“王爷今日公务不繁忙吗，还有闲情与臣妾赏花？”

陆祈明随手扔了海棠，握紧我的手真切道：“公务哪有阿遥重要？这几日本王要陪在阿遥身边，寸步不离。”

昨夜他翻来覆去，没由来总想起姜父那日说的话，忍不住心悸。

所以他要守在阿遥的身边，哪也不去。

这一日，他陪我看《梁祝》。

祝英台一片痴心向梁山伯，许她一生一世，却因世俗良序的阻挠，最终双双化蝶。

落幕时。

陆祈明握紧我的手，唯恐我也会如祝英台会化蝶消失般。

我听着众人溢美英台之言却无动于衷。

纵然梁祝捱过了世俗阻碍最终成亲，难道梁山伯就不会像陆祁明一样白日深情款款，却又在暗夜里偷欢吗？

第二日，陆祁明又拉着我骑马狩猎。

他兴致冲冲问：“阿遥，你还记得吗，我们成婚第二年，淮河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有一天你说想吃野味……”

我当然记得了。

那年冬天，白雪皑皑，天寒地冻，我只随口一句馋野味了。

陆祈明就孤身入山去为我猎野兔。

那一次，他四肢冻得皲裂流脓，痛痒难耐却还笑着逗心疼他到流眼泪的我。

他说：“阿遥想要的，哪怕是天上星星，本王也为你摘。”

过去有多美好，此刻就有多刺人。

我敛了回忆，睁了睁泪眼淡淡回道：“不记得了。”

第三日。

陆祁明求着我一起去了朝门寺。

大雄宝殿内，我跪在蒲团上，诵经清心。

身侧的陆祈明突然腾地站起身，飞起的衣角划破我侧脸，白皙的脸勾上一道刺眼殷红。

我缓缓睁开双眸，大殿后头，一道窈窕身影闪过。

快到几乎令我以为是错觉。

偏在这时，陆祁明没由来道：“阿遥，我想为你抄写心经，你且等我领来。”

他慌慌朝大殿后头去，急切到没看我一眼。

于是，也没发现这一次，我跟在了他身后。

香房里。

我透过门缝，往里望去，只见赵怜儿身上的尼姑服，半挂胸前。

陆祈明挺拔的身影紧张得绷紧，压低声冷斥道：“本王早就警告过你，别闹到阿遥跟前来！你若找死，本王现在就给你痛快！”

赵怜儿暗暗与我对望，纤手故意在陆祁明胸前妩媚画圈。

“奴愿死在王爷身下。”

只这一句，撩起了陆祁明眼里欲火。

他遏住赵怜儿的下颚，狠狠咬了下去：“若阿遥发现，本王便立马送你上路！”

四肢宛若被禁锢在原地，我明明想走却动不了。

心口传来尖锐疼痛，我仿佛又见到那个在佛前许诺自己一生一世的少年。

他一字一句，无比恳切：“阿遥，若我负你，你便生生世世不要原谅我。”

我垂下泪眼，轻轻呢喃。

“好。”

陆祈明。

生生世世，永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