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伏身一次,膝下石阶便洇开血色的雪洼。

暗红的血珠混着雪水,在台阶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痕迹,孤寂又可怜。

姜霓裳裹紧银狐大氅,握着他备下的暖玉手炉,漠然移开视线。

转眼到了除夕,谢承言为了救姜霓裳选择回大晋。

他赌不起姜霓裳的命。

马车里,他抱着姜霓裳,蹭了蹭她的脸:“没事,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我们回家了。”

“回家了?”

“嗯,今天是除夕。”

“我把我此生的福气都给你,霓裳,你要好起来。”

马车在风雪中继续前行,姜霓裳靠在他怀中,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熟悉街巷,勾起一抹笑。

车子停下,谢承言要抱着她下车,却看到无数金甲禁军将他们围起来。

姜霓裳一眼看到了缓缓向她走来的谢砚,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但下一刻眼眶却红了,她看见了谢砚的头发。

白了一半。

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就有了白头发。

“阿砚……”

谢砚在看到姜霓裳的那一刻,那颗了无生机的心脏,像是被重新注入了血液,疯狂地跳动着。

“我在。”谢砚磁声缓缓。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姜霓裳,不敢太快,怕又是一场梦。

姜霓裳一把推开了谢承言。

谢承言没了一只手,身体又因为每日给她以血煎药亏损太多。

所以她很轻松地推开了他。

谢承言怔住,看向她:“霓裳,你没有生病?”

他知道,她故意变卖他的家产,也知道她是故意被他的仇家抓住。

不怪她,他曾经伤害了她,这些能弥补的话,他甘之如饴。

姜霓裳朝他浅浅一笑:“当然了,我装的。”

谢承言重心不稳,跌进积雪里,冰冷的雪瞬间浸透了衣袍。

他看着她扑进另一个男人怀里时扬起的青丝,又哭又笑。

几近癫狂:“哈哈哈哈哈哈,你没事。”

“你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霓裳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有几分复杂。

“娘亲!”清脆童声自雪幕中传来。

已经会走路的糯糯迈着小短腿向她走来。

姜霓裳展颜而笑,再没管后面的人,向前跑去。

大雪缓缓落下,谢承言看见他们一家三口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

时光倒转至数年前临近北疆的一座边陲小城。

谢承言和慕湛是溜出来参加秋狩大会的,为避免麻烦他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策马入林。

猎场中,他遇到了一个一袭红衣、帷帽遮面的女子。

挽弓搭箭之势利落非凡,与他与他惯用的狩猎手法如出一辙,同样快、准、狠,毫不拖泥带水。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林间,逐鹿群,准飞鸟。

像是较着劲般,他们猎物数量一路不相上下。

计分铜锣敲响时,他们是并列魁首。

散场时,姜霓裳摘下帷帽,露出清丽的面容,下意识就想去寻找带着银色面具的谢承言。

他虽然被面具遮住大半面容,但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与一双桀骜的凤眸,足以证明面具后的那张脸,并不差。

她想认识一下。

谢承言正好在和身旁的人说话,她就只看到了他的侧脸。

姜霓裳叹息,算了,下次吧。

而三十丈外的白桦林边,谢承言摘下银色面具,回着慕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