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漫静静打量他一会儿,而后单手撑腮,另一只手在空中绕着他划出一个轮廓,“你啊,你要学会天真一点。”
宋丛听到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他皱着眉头抿抿嘴。
“就比如,”杜漫先是环顾小餐馆四周,而后重新看向他,“你不用考虑我的开销选这样的地方,我说请你吃大餐是真心感谢你的帮助,一顿饭不算什么。”杜漫稍作停顿,继续,“你才二十几岁,干嘛总着急用四十岁的念头想问题?”
宋丛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习惯了。”
在还不是大人的年纪他就已经习惯这么做,好像只有想得很多很远他才能与不知等在何处的意外角力一番。公(众(号(:(推(书(日(记(本
“是,你是会这样。”杜漫不置可否,静静说下去,“住家属院时我早就听说你妈妈的事,人这一辈子多少都会遭遇变故,或大或小,可那并不意味着所有事我们都要未雨绸缪想得清清楚楚,提前预判并非都是好的。”
宋丛定定看向她,眼神意味不明。
“你要学会天真一点,”杜漫重复刚才的话,迎上他的注视淡淡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也自有它的乐趣啊。”
宋丛撇过头,默不作声。
“生气啦?”杜漫仍在笑。
“没。”宋丛挠挠眉头。从未有人这样,不带任何拐外抹角一语中的点出他的心思,他只是头脑有些乱。
极为罕见地,有些乱。
杜漫越过餐桌拽拽他的袖口,“小宋,忠言逆耳。”
这称呼让宋丛一下笑出来,“小宋?”
“本来就是小宋啊,”杜漫弯眼如月,“我深刻怀疑你就是被景栖迟叫老了,我爸才管你爸叫老宋。”
听到这话,宋丛问她,“你爸身体怎么样?”
前两年杜母将医院商店转手并举家搬去乡下,宋丛后来从欢尔口中得知杜漫爸爸因持续肩背疼痛做过一次检查,检查结果是心脏不太好不宜从事高压负荷工作。离开家属院后他们在朋友介绍下承包一片果园,在远离天河闹市的地方安心做起养瓜专业户。西瓜味道如何大家还都没尝过,可从杜漫的表现看至少生活安稳衣食无忧。
“好到不行,他那些瓜比我都宝贝。”杜漫发出邀请,“等欢尔回来你们去我家玩吧,有炕有大锅,别的不说西瓜管饱。”
“炕?”倒也不是没去过乡下,可宋丛真就没见过传说中的烧火炕。
“对啊,我爸自己垒的。”杜漫对此毫不在意,反而满脸自豪,“来吧,带你们到杜家见见世面。”
“行!”宋丛答一声又牵牵嘴角,“心里自在身体自然就好了。”
“其实我也怕。”杜漫看着他,“可谁没有惧怕的事儿?一天过去觉得今天也还可以,一天又一天,怕着也高兴着这样活过一生就还算不错。”
“还说我?”宋丛摸摸下巴,饶有兴趣看着她,“杜漫,天真的人可讲不出这样的话。”
杜漫一愣,随即又咧嘴笑了,“所以啊,我也在学习的路上。”公+众+号+:+推+书+日+记+本
在这餐饭开始之前,他们谁都未曾想过话题会延展到这里。有关朋友,有关家人,也有关那个总是思虑满满试图周全的自己。曾经在同一间教室里,他是老师夸赞同学艳羡事事优异的年级第一,而她是埋头苦读抓住一根改变命运的稻草努力攀爬的沉默女生,他们几乎没有交集,又或者此后许久直至这一刻之前,彼此之间都保持着淡如净水的君子之交,对方的存在更近乎于一种被固化的形象,寥寥数笔尽可勾划。
在宋丛眼中,这一刻杜漫开始变得生动,她所在意的想要去改变的,她所执着的努力去维系的,所有所有让他产生一种相见恨晚却终于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