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觉得冬日午后莫名燥热,但阳光像羽毛抚摸着脸,想起了娘的手,柔且暖,梦里牵念。
狼烟手上刻着字,见关关坐到溪边,似乎在呢喃什么,又似在轻哼歌谣,也闹不懂这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
才先白露那么一吓就晕了过去,狼烟才发觉关关是铡酢硕,能折腾。
这半大丫头,似乎天生就有趋利避害的本事。她懂得唯唯诺诺,懂得狐假虎威,懂得拿着鸡毛当令箭。他本以为二公子和关关之间是冷漠,早听说祁雷最厌人欺负弱小,就算关关挑衅,他自恃豪气男儿,根本不屑与女人纠缠发怒,演武场关关一番闹腾,他才知关关怕是仗祁雷的心里有她。
可她的本性如刀霸道,可惜的是上苍冥冥中给了她这把刀时,竟忘了开刃。她的处境如一个身躯娇弱的人,根本舞不动这刀,反被这性子累垮了。幸而她自己知道为刀找个刀鞘,于是她唯唯诺诺,她狐假虎威,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图个安身。
难不成有朝一日,她还想立命?
狼烟哑然失笑,走了过去,听关关念叨道:“爹说,就算只剩一人,也要走。所以我们各自上路。”
这是在跟那只八哥的在天之灵说话?
笑意在狼烟心中一滞,即刻烟消云散,关关从未在人前提起她爹,那个传说多得让人无所适从的老头子,他到底在女儿身上加诸了什么?她的口气听起来不像鼓励,更像一个使命。
关关见身边多了一双靴子,她抬头,两颊上病态的红晕,像喝了几斤老酒。
阳光投下来,她正坐在狼烟的阴影里,原来狼烟有曲岸修竹的韵,得豹隐蜷伏的势,轻灵矫健,眉目分明,这一霎那,她觉得狼烟顺眼无比,便和气地说了一句应景的话:“这天真热。”
冷风飕飕地吹着,阳光轻薄如纱,这叫热?
看她光着脚泡在溪水里,狼烟觉得不是热,是病。
狼烟忽然想上次是他半夜把剑架在大夫脖子上将人家绑了回来,忙催促道:“山上热,都已埋好了,小姐早些回去吧。”
见关关慢悠悠地点头起身,只她手掌不便,狼烟伸手扶她,却是一把将她从水里拎了起来。
关关正热得口干舌燥,又离了冰冷的溪水,如喝醉了酒一般脑中混沌,又如突然钻进了一池热汤,热得透不过气来,站不稳,踉跄着。
“能走?”狼烟生疑,却见关关娇娇“嗯”了一声,踉跄了一步,正好他靠在胸前。
她身上温热之气混着发上绵绵清香,还有他身上血腥味,一股脑儿袭来,柔软腰身靠在他臂间,狼烟身子一僵,亢奋了心神。
原来她眼角下竟也有一颗痣,只是太小不易察觉,阳光下如一滴极小的墨点落在羊脂白玉上。从前没发觉,这眉,这鼻,这唇,竟有几分肖似,可惜她不过是个半大的丫头,到底不是那个耳悬孔雀羽,脚缠紫金铃的妩媚女子,但她如此温顺却是头一遭。
这么淡的阳光刚好,安静得刚好,娇媚得刚好。